这是狡辩？

还是实话？

柳文岳分不清……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作为孤儿，他起码活着，也没有被当成绝户吃干抹净后，任由自生自灭。

可能也是原主争气，读书不错……

历朝历代，都优待读书人。

最最关键的是，他们看重的是己身血脉……畜生才会讲究血脉，人应该讲的是思想，以及思想带来的行为，为社会，为人类作出的贡献！

天下，如柳无畏这般人有多少？

鲨掉？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群体数量，又要疯狂锐减！

柳文岳脑子里，忽然蹦出两个字——

改造。

鲨掉，不如改造。

就当是做实验了！

若是宗族都不能改造，又何谈改造天下。

柳文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离开大理寺。

人，先关着吧。

让这些人继续吃吃苦，心情忐忑的在希望和绝望中担惊受怕，也算去一去自己心中的块垒之气。

……

花柳阁。

就算是再舍不得离开，也不得不收拾东西离开……

朝堂是要面子的。

你一个侯爷，天天待在大雅之地……好说不好听！

就算是自污，就算是给皇帝送把柄，那都是让自家嫡子之外的孩子承担这份责任，就没听过侯爷亲自上场的。

“收拾收拾东西，走吧，去侯府看看。”

柳文岳招呼辛娘子、阿梅一声。

至于说两人的契书……

想了想。

顺便感谢一下花柳阁这些日子的大方。

其次，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留下一幅墨宝。

管事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谁能想到……侯爷不强取豪夺，他竟然讲道理！

立刻让阁楼的所有奴仆帮忙，物理各种物件统统搬走，就差把横梁帮忙拆了一起打包带走……

……

道德坊。

柳文岳的府邸坐落于此，

比崇业坊还要更南边，再过两个坊，顺着朱雀大街，出明德门，就可以离开长安城。

这个地段，怎么评价呢……

整个长安，属于是‘东贵西庶，南虚北实’。

道德坊附近这一片，其实应该属于人迹罕至的郊区……

其实用后世话讲，就是距离商业区太远，各种配套也不完善，普通人都尽可能的往北边各坊挤，类似‘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恶性循环之下，导致坊内越发荒凉，杂草丛生不说，基建都残破不堪，甚至还有猛虎袭人的案例……

当然，也就是唐初。

往后，随着人越来越多，那时候才会真正的……长安大，居不易！

其实和后世燕郊地区类似，一个劲的往外推，推的燕郊都成了市中心，后来所谓的燕郊，都不知道自己是属于京城还是河北。

柳文岳的府邸，原本是前隋秦王的宅子。

当初，隋文帝为了不让城南过于空旷，郊区安置了不少王公贵胄，效果不大，主要还是为了弥合南北，隋朝后期洛阳发挥着都城作用，后来又叠加乱世、路引的双重buff……时代不同，状态一样。

走进柳府。

府里有几个奴仆，基本的管家、厨娘之类的都不缺，这也都是礼部发的，一般都是犯官家属，或者是犯官家中仆役重新分配……

“主人。”

管家格外恭顺，忙前忙后的让人安置红米、喂马的奴仆，还有带着辛娘子两人去后宅。

亲自为柳文岳介绍一番宅子的具体情况，包括这段时间工部修缮的结果。

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

牌匾新换的。

逾制、僭越的各种东西也拆过。

外墙、大门、石狮子也都洗刷一遍。

除此之外嘛……

国库空虚。

再说，陛下都赏了宅子，具体翻新还是怎么弄，你不会自己搞？

可以说，眼下的府邸也就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内部……荒废已久，没有人气儿，自然就会有各种衰败，管家带人里里外外清理了一番，发现不少危房需要重建，此外，还有花草树木都需要重新栽种，假山流水也需要清理清理淤泥，明明是活水，却又绿又臭，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反正，问题多多。

唯一的好处……

正是因为户部吝啬，工部都没舍得把墙拆了。

眼下的宅子占地足足小半个坊，真要可丁可卯的扒条款，规模超了。

可能是因为处在郊区的道德坊人口太少，不怎么在意，也可能是……没人把律法当回事，谁还真的能按照礼部规定的规模营建？不逾制，给皇帝面子就成，巧取豪夺的时候，体面一点，不要搞得太天怒人怨，那都属于天下太平。

柳文岳让管家领着，兴致勃勃的在府里溜达了一圈。

他就没吃过什么细糠，哪怕在管家看来，已经是破破烂烂，丢侯爷脸面的景观，他却依旧感觉奢华，而且……太大了……差不多有十六亩地！

一亩地六百六十六平！

这踏马怎么住的过来！

但是，你要听管家详细的介绍前院后宅各种仆人，各种房间的用法……你甚至觉得，紧巴巴的，那几个危房还得尽快处理，不然仆役齐全的话，都不一定够住。

侯府一通逛。

什么亭、台、楼、阁、轩、榭、廊、舫……

光是廊，都分为直廊、曲廊、复廊；按位置还分爬山廊、水廊、空廊、回廊、楼廊……

柳文岳只感觉脑壳疼。

特别是一边走，一边听管家介绍，这处地方要是规整完，会是什么样的……

就感觉……

这不是家里种点花花草草的事儿，这是在姹紫嫣红、种满各种珍贵花草的公园里建了个家。

忽然想到一句话——

我们要闻闻花香，我们要晒晒太阳……

就……

“主人，门外有一乞索儿求见，说是您的老相识。”门房匆匆来报，打断柳文岳的思绪。

“请进来。”柳文岳好奇。

自己如此高贵的侯爷，什么时候有乞丐朋友了？

认识自己？

长安谁不认识柳太白？

柳文岳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创业阶段，也确实需要一无所有，不怕死，胆子大的人。

回客厅。

没等多久，就看到乞丐被领进来……

“邱掌柜？你怎么……”

柳文岳表情有点惊愕。

万万想不到，来人居然是从军时候，和自己合作愉快的邱掌柜。

按理说，之前的暴利时代确实已经结束，可突厥被干挺之后，后续生意细水长流，绝对是一门不错的生意，他拿到这么大的利益，主家还能把他扫地出门？还是说，他觉得丐帮这个职业天花板更高？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奴仆，就算是乞丐身上满是酸臭味，脏兮兮的，奉茶的奴仆，表情没有半点变化，还贴心的奉上一盘点心。

邱掌柜狼吞虎咽，干脆举着茶壶连吃带喝，一顿造。

缓过劲来。

邱掌柜这才来得及回答柳文岳的疑问，哭着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