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落针可闻。

丁远顺的讲话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让这一刻会议室的时间都停滞了。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放慢了呼吸和心跳，似是要将身上无边的压力下悄悄卸去。

不可否认，丁远顺的这番话有着十分独到的见解，但众人看了看一旁依旧板着脸的靳新城，心里预感这回丁中校似乎踩中了军中某一条隐隐的红线。

唯武器论。

唯武器论，又名先进制胜论，是指认为先进的武器装备才是取得战争胜利的关键性因素的一种观点。

这个观点放在以前或许无关痛痒。但在怪兽出现以来，由于当前军队装备的武器与怪兽的实力存在巨大的差距，这也让一些分局的科特队开始盲目更迭最新更强大的武器装备，且在人与装备尚未完全磨合的情况下进入了战场。

结果可想而知。

这些与手中武器不完全匹配的队伍在面对强大的怪兽时屡战屡败，而连续的失败更进一步滋生了军中关于武器制胜的论调，对火力不足的恐惧就像一朵庞大的乌云笼罩在这些部队上空。

为此，特殊灾害管理总局多次召开会议要求各分局端正对武器的态度，这也让唯武器论成为了一条隐形的红线。

果然，靳新城“咳咳”两声，正言厉色地说道：“丁中校，请注意你的言论。”

“任何时候，武器都不是战争的全部，一味地追求更强大武器的力量只会……”

“不！”

一道听起来沧桑但十分沉稳的声音响起，不合时宜地打断了靳新城的话。

“我认为丁中校说得很对！”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头发半白的老人缓缓站起，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丁远顺，上半身略显褪色的长袖外套在桌面的纸张上扫过发出息索的声响。

“这就是国防装备研究院的吴老先生吧？”琛辰如此想道。

“先进的军队只有装备先进的武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这位在国家最顶尖的研究院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此刻如同一个谦逊的学生，向着在座的所有人微微一躬，“装备上没有达到大家的期待，我吴某对此深感抱歉和惭愧。”

接着，他健步走到台前，抬手轻轻拍了拍那名年轻中校结实的臂膀，朗声说道：“十分感谢丁中校提出的问题，接下来我向大家汇报一下当前的装备实验情况。”

“目前，除了今天大家所观摩的舰载激光器试射实验，我们在南省的特殊装备研究所还在跟进机载高能激光器的实验调试工作，而搭载高能激光器的坦克已经调试完成并且将在近期量产。”

他没有像丁远顺那样在投影上播放出色彩鲜艳的照片，而是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只有黑白两色的设计图纸，但所有人还是第一眼便看懂了图纸上面的图画——这是一款与现役坦克截然不同的履带式装甲战车。

说它不同，是因为这辆新型装甲战车尽管还是使用履带式移动，但是车辆的外形已经与现代坦克大相径庭。

这辆坦克上代替传统火炮的是一个巨大的方形激光炮塔，其发射口的玻璃材质还特地使用了涂黑的手绘，让整辆坦克看起来更加立体生动，而战车前方加厚的装甲则让它看起来就像一艘宽大的陆地巡洋舰。

“光棱坦克？！”琛辰瞳孔一缩，双眼死死盯着老人手中的那张普普通通的图纸，脑海里翻腾起了中学那几年玩过的某款游戏。

他在桌底下的手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痛仿佛告诉他从未离开过此间的现实。

“但是高能激光器目前尚有两个问题函待解决：载具供能不足以及发射充能时间过长。即使我们在坦克平台上采用了最先进的电池技术也只能勉强发射7发，充能间隔长达1分半钟。但是采用更换电池包或外挂能源的形式又会让载具的机动性能大打折扣。”

“不过可喜的是，昨天川省分局传来消息，超环2号核聚变装置成功试车3小时22分钟，而且有望在年底前完成装置小型化改造，保守估计小型化后的核动力装置能安全运行半小时以上，这对需要短时间大威力作战的科特队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吴老放下手中的图纸，

那双布满了岁月痕迹的双眼越过众人看向最后的琛辰。

“至于与奥特曼的沟通问题，我与基础物理扎实的陈博士已经有了关于量子通讯的设想，但我提议先从传统的通讯装备试起。”

“琛辰同志，你认为呢？”

“我可以试试。”琛辰忙回过神来，点头答道。

“那么，接下来就是关于最近两起众神会的实验怪兽——对方称之为融合兽的讨论。江博士，麻烦你来说说。”

“好的。”尽管与丁远顺一样经历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期间还一度受到惊吓，但当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江雨晴还是将眼中疲惫的神色一扫而光，拿着材料起身走到了台前。

“目前我们先后接触了两只融合兽：地煞与狼人。这两只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它们都是由同类型物种通过基因编辑和体细胞融合技术在微观层面融合而成的。”

“16号怪兽地煞由两个同卵双胞胎融合而成，17号怪兽狼人则由大量的狼加入人类基因进行细胞融合而成。融合成功的实验体拥有巨大化以及强大的战斗力、恢复力。这两只怪兽除了在光能量技能的运用上与奥特曼存在质的差距，其身体素质至少达到了奥特曼一半的战斗水平。”

“而除此之外，这两只怪兽都拥有变换身体形态的能力，众神会将其称之为：第二阶段。”

江雨晴在此处停顿了一下，将脑海中如浆糊般的庞大信息加以整理，而这让她再次想起了基亚洛临走时那句绝对能称得上疯狂的口号——“全世界人类，融合起来。”

“关于这个信息我也咨询过达泽博士，但她回复当时只是参与了部分体细胞编辑融合的工作，对基因编辑层面了解较少。”

“据我推测，怪兽形态的变换很可能是体内开启了某种类似基因锁的东西。基因锁的作用是限制生物体在生长过程中出现无法控制的分裂和分化行为，而无节制地开启基因锁必然会导致生物体在细胞生长、分裂和分化过程中产生不可逆的伤害，包括但不限于基因崩溃、器官功能紊乱和衰竭、寿命减少等……”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会议，只是众人似乎都已经习惯。

会议后，靳新城缓缓走到正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江雨晴身边，小声道：“江博士，今天辛苦了。”

江雨晴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苦笑道：“应该的。”

“我要跟你说个事。高能物理所的陈光达博士会在近期调任我们南省特殊装备研究所，主持大威力攻击装备的开发研究，你们年轻人要多走动走动。”

靳新城在她旁边坐下，手指在那份怪兽的报告材料上轻轻摩挲着。

“陈光达博士过去虽然有一段海外研究所的工作经历，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国家是因为绝对信任才将如此重任放到你们的肩膀上，我希望你们都能理解。”

“还有琛辰队员——”突然，他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琛辰，言语恳切地说道：

“回来吧，回到科特队来。”

“我们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