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是从来不讲究时间长短的。

当最后一人发言完毕，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黎明的曙光轻轻揭开了暗夜的黑纱，将一抹新鲜的光亮洒到东边的云上，太阳缓慢地从蜿蜒的群山之间一步步爬升，在露面的瞬间便让夜里的阴沉分崩离析。

一众穿着深绿色军装的军人从会议室里快步走出，脚下锃亮的皮鞋在楼道间的地砖上有力地敲击出“噔噔”的声响，却仍旧掩饰不住每个人眼里的疲惫。

丁远顺是紧跟着江雨晴离开的。

这其中固然夹带有个人的想法，但江雨晴刚才在会议上的发言语惊四座，其长生不老的猜测更是让人为之震撼。

长生不老，听起来是如此的美妙，令从古至今无数的人类为之苦苦追求。

这其中最为其着迷的莫过于横扫六合统一华国后的秦始皇帝。

相传秦始皇曾经派遣3000童男童女东渡寻求长生不老之药，而历史上更有数之不尽的皇帝都曾经服食丹药以求长生。

那是他们对世间欲望的延续。

只是，人类最终发现自己所渴望的永生犹如仰望星空，璀璨闪烁的繁星看似盈盈可握，实际上却远在光年之外。

想到这里，丁远顺笑着摇了摇头。以人类对于永生的狂热，一旦将这个猜测公诸于世，世人会不会像西游路上的妖魔鬼怪看到唐僧那样一哄而上，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瓜分对方的血肉。

掠夺。这是人类从先祖时代就已经镌刻在基因层面的技能。

这或许也是林中将在散会前再次强调将其列为最高等级保密的原因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自己那双该死的一米八大长腿却将他径直带到江雨晴身旁。轻拂过对方白皙肌肤的晨风带着女子的清香灌进了他的脑海，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江博士，好久不见了。”丁远顺尴尬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丁少校……不，应该称呼你为丁中校了，肩章多了一颗星显得更帅气了呢！”江雨晴转过头来回应，眼睛刚好停留在丁远顺肩章的军衔上，两片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竟把近在咫尺的丁远顺看得呆住。

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尴尬，他连忙扭过头来强迫自己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这才慢慢地将发烫的脸降下温来。

“你刚才的发言非常棒！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丁远顺有些僵硬地开口，眼睛仍是直勾勾看着前面。

“嗯？”江雨晴眨了眨眼睛。

“你在会议上曾说过预测奥特曼的体重是32吨？你认为可能吗？”

“是的。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江雨晴轻轻撩起被风吹乱的秀发，显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奥特曼身高58米，将近普通人类的32倍，即使其密度与人类相当，按照体积换算关系其体重也应该在两千吨左右！”丁远顺问出了困扰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如果只有区区32吨的体重，那奥特曼的密度将与泡沫一样，这样的他必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身体。”

“难道奥特曼是漂浮在地面上打架的吗？！”

“你觉得我一个生物学博士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江雨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脚下一转顺势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那双好看的眼眸里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奥特曼的预测体重是结合了多方面的分析数据进行计算的。说实话我刚开始也不相信，但是——”

“我带队对奥特曼的两百多个脚印进行了实地测量，对方在不同地面上所留下的脚印比起所有怪兽的脚印要浅得多得多。他就像你所说的如同泡沫一般站立在大地上，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这……”丁远顺顿时语塞，而江雨晴却是看着远处迸发的朝阳轻轻闭上了双眼，让湿润的眼角拥抱着金色的霞光。

“嘿！丁中校，江博士！”

就在两人沉默不语一同享受着拂晓特有的灿烂红日和清新气息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于楼下传来。两人齐齐向下看去，只见黎浩热情地向他们挥着手，而他身后的孙青青则是挺拔地站在高大的悍马跟前。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靳局长离开前让我们护送两位到三号基地。现在是时候出发了。”当两人来到楼下，孙青青上前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只是在讨论刚才会议上的内容。”丁远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罢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脸红了起来。

军用悍马内部十分宽敞，然而坐垫却是出奇的硬，不经意间的颠簸让车里的物件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把车内的气氛衬得异常的沉闷。

丁远顺鼓起勇气延续了刚才的话题：“其实……以奥特曼的能力，即使密度再小也应该有方法增加身体的强度吧。”

“又或者其体内是中空的，只有外表的皮肤有致密的物质——”

“就像气球那样。”

丁远顺用双手在胸前比作一个西瓜大小的圆，扭头却再次迎来江雨晴的白眼。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江雨晴竟然主动开口了：“我听说人间体这个称呼是你提出的？”

“啊~是我。”丁远顺慌忙回答。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江雨晴托着腮看向车窗外，半闭着的眼睛折射出黄澄澄的阳光，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

此时悍马刚下了高架桥，一头闯入了人头攒动的闹市区里。

清晨的街道并不似想象般的冷清。

夜里沉睡的街市不知何时被车辆不耐烦的喇叭声唤醒，公交站里早已挤满了等车的上班族们。只见他们忙碌的手在清一色的大屏手机上不停地游走，而嘴里咀嚼着的早餐还蹭蹭地往外冒着热气。

“人间体啊……”丁远顺将身体放松地往后靠在靠背上，学着江雨晴的样子半眯着眼睛看向车外的世界，不时还捕捉到几个因看到高大悍马而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学生哥儿。

“这个名称是我最初在一些道教资料中获得的想法。很多道教教派至今仍然保留了不少通过献祭、拜祭等请神上身的秘法。”

“当人被神附身时，这人的身体便成为了神仙在人间的容器，即人间体。琛辰与奥特曼不正是这种关系吗？”

“很贴合的解释。”江雨晴点点头，“可惜我是一个无神论者。那些在神话里高高在上的神仙可不是我的研究对象，还是奥特曼比较实在——”

“说到这个，我认为林中将的决策过于激进了。或许会有不少人愿意成为奥特曼，却不会有人愿意成为成功前夕的研究耗材。”

“我也对科学伦理上的问题表示担忧……但这是必须去做的不是吗？”

丁远顺再次将目光转向窗外。脚步匆匆的人们无不在关注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却不曾关注过自己那被忙碌渐渐拖垮的身体。

怪异的驼背，猥琐的站姿，臃肿的体态……

“当我第一次看到奥特曼的那一刻，我就被迷住了。”丁远顺深吸了一口气，言语中充满着期待。

“匀称修长的身段，闪烁着耀眼光芒的能力，无坚不摧的身体……这种集合了人类所有美好想象的生物，必定是我们人类所竭尽全力追求的。”

“从那时候起，我就坚信，奥特曼一定是人类进化的终点！”

“是吗？但据我所知，人类的每一次进化都伴随着血腥与杀戮。”江雨晴一如既往的理性，“可见掌握真理的不仅是少数人，还是一群疯子。”

“是的！”丁远顺握紧了拳头，面对着江雨晴认真说道，“但是改变世界的也是这群疯子！”

“我们将会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