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彦脸色有些尴尬道：“部使大人说了，裴军赞身份尊贵，这次兵凶战危，不好让郡主亲身踹营，马上我们要突破古耶摩的封锁，直达新洲防线，他要将一个好端端的郡主大人还给朝廷……”

“呸呸呸！杨毅！杨明远，你……好好好，你真是好样的！平时使唤我，跟使唤丫鬟似的，这时候知道我身份尊贵了？我不管，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必要跟你们一起去！”

裴红月凤目一瞪，威仪自生，将邹彦吓得话都停顿了，可这时候她的郡主脾气上来了，邹彦又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继续说。

“部使大人还说了，他知道红月郡主性子烈，肯定不会听他吩咐，如果您一定要去，我身后这数百伤兵疲卒，也只能跟着您一起去闯营，到时候肯定也是要把性命丢在敌军营寨，他让我转告郡主，郡主不必介怀，区区数百草芥蚁民，用他们的性命成就郡主的威名，也是死得其所。”

这一番嘲讽的确像极了杨毅的口气，平时这位部使说话就非常随便，毫无尊卑礼仪，考虑他的出身，这也非常合理，可越是面对如裴红月这样的皇亲贵胄，他越是喜欢给人上脸色，周庆就好几次被他拿话说得下不来台。

裴红月当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当然不能说“就这么办”，杨毅都用数百人的性命威胁，她如果一意孤行，必然心中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该死的混蛋！等我回到皇京，我不抽你几鞭子，我就不姓裴！”

裴红月咬牙切齿，她的软肋的确被杨毅拿捏得死死的。

邹彦身后的400多人，大半都是跟随杨毅坚守东城门的精锐卒卫，一番大战下来，还被邹彦折腾的支援徐世忠，甚至搬运数百战马和火箭，的确已经累得不行，如果不是一股信念支撑，他们可能都站不住脚。

为什么用“双弓床弩”而不用绿骨弓，当然是因为他们已经累得拉不开弓，所以只能用引火的“弩箭”，而不是杀伤力更大的弓箭。

裴红月在杨毅的言语威逼之下，终于妥协，气愤的一跺脚，带着数百疲兵回岩洞休息，只待天明之后，向西转移，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只要出了昆吾山，他们距离新洲防线，只不过区区半天的路程。

古耶摩大军被逼退，前路再无所阻，眼看即将能够回归国土，人人都是信心百倍。

“部使大人最后说了，如果红月郡主心中仁义，爱惜这些士卒，日后的收获，肯定比踹破10万营盘要大得多……”

邹彦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红月踢了一脚。

“部使大人前，部使大人后的！杨毅是你爹吗？天天挂在嘴边上，还不快跟老徐滚蛋，我看见你们就烦。”

这一脚显然没用上真气，邹彦也就只觉得微痛，知道这位红月郡主是不好拿杨毅撒气，这才踢了自己，他也是甘之如饴。

徐世忠得了这一批战马和火箭，立即让手下士气旺盛的黥面军装备上，数百杨家军整装待发……

火阵一起，猛犸巨象就开始骚动不安，直到四面火墙炽烈燃烧起来，猛犸巨象天生惧火，本能的驻足不前，任由骑士安抚、抽打，都毫无作用。

如果是冬季在冰原上，这些火阵绝对无法布置起来，只要火油一燃，冰原就化作一滩水，立即将火阵熄灭了，就算猛犸巨象身上的毛发被点燃，骑士也只要操控巨象就地打个滚就能灭火。

可这个时候已经是春季，在这个大草原与冰原相交的地方，恰好已经冰雪消融，火阵一起，加上风势相助，居然越演越烈。

猛犸巨象被火焰撩着，吃痛之下，并不是疯狂的发足狂奔，而是本能的避开火焰，聚在一起，它们虽然身形庞大，如同战争堡垒一般，就算冲击城墙，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它们的智力实际上只有10岁左右的孩童一般，偏偏这些火焰燃身的经历从未有过，一时间让它们无所适从，

任由猛犸骑士不断的灭火，想要强行让战象突围出去，可却没有办法做到，毕竟战象从未有过这样的训练，面对骑士们的喊叫，战象只会觉得更加茫然，加上猛犸巨象皮糙肉厚，就算猛犸骑士用战矛刺股，也只是挠痒一般。

眼看着数头战象已经彻底燃烧起来，几个大火团在火阵之中惨叫嘶鸣，却就是不肯突出火墙，这反而已经让整个队伍都被点燃，继续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要被困杀其中。

战象上根本坐不住人了，因为点燃起来的战象，就像是一只火炉，猛犸骑士纷纷跳下来想办法，最后还是用牺牲自己的办法，硬生生挑开火墙，将已经剧烈燃烧的兽皮袋子挑开，这样一来如同自焚。

500名孟加拉骑士，被徐世忠以“投槊飞矛”刺死近百人，可还有大半死于这种为救战象而自焚的行为，等挑开火墙之后，仅剩下100多人幸存。

靠向本阵的方向被挑出一条活路，受惊的猛犸战象这才急切的冲出火阵，向着本阵飞奔，就像是1个在外面受到欺负，急于回家找父母哭诉的孩子。

第110章 踹营

数百只失去控制，浑身着火的猛犸巨象向本阵狂奔冲击，古丽扎在“冰镜”之术中看得真切，是又庆幸又害怕，庆幸的是，这些战象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办，骑士可以再培养，但是在这些战象却是孟加拉族的命根子。

害怕的是这些战象强大的破坏力，它们这样狂冲猛撞，本阵营盘怕是要崩坏大半。

“快！快去多备水源 ，给猛犸巨象灭火……”

“杨毅，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办法，这要是在冰原之上，必然不会让你得逞！”

古丽扎咬牙切齿，给人一种“又菜又爱玩”的形象，她对杨毅也是又爱又恨，爱是真的惜才，连古烈满都拉都拿这些猛犸巨象毫无办法，却在杨毅面前一出场，就败下阵来。

恨也是真的恨，虽然猛犸骑士是从孟加拉战兵中选拔出来的，说到底也是一种珍贵的战争资源，数百猛犸骑士战死，对她的威信也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但是连巴图克她都舍得推出去坑杀，区区几百名猛犸骑士，她也只是微微皱眉罢了。

“稀律律……”

远远的一连串的战马嘶鸣声响起，正在运用“冰镜之术”实况转播的迪巴罕当即一皱眉，便见“冰镜”之中，那一人多高的火墙忽然分开，大队的战马骑兵从火墙中跃出来，身穿红甲黑衣，正是大乾边军的制式装备。

战马受到灼痛而嘶鸣，却因戴了眼罩目不视物，只能任由骑士操控，随着冲出火墙，在剧烈的逆风冲锋中，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痛苦缓解，战马也就奔行的更加快速，这和“刺股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杨家军骑术精湛，人在马上却可斜挂马侧，伸手一捞，就将落在地上第绿骨战槊捞了起来重新坐正。

数百战马骑兵持槊抢出火阵，的确令人意想不到，他们的速度如同草原上的狂风，瞬息即止，上百名只能步行回营的幸存猛犸骑士，最终还是没有或者回来，被追上来的徐世忠部如同赶猪一般的一槊刺死。

“杨毅狗贼！安敢如此欺我！来人啊！组织攻势，不管你们要用多少人，将这些胆大妄为的杨家军全部给我灭杀！”

眼见自己用人海战术冲山失败，丢下近万人的损失，又用强大的猛犸巨象骑兵伏击对方不成，反而掉入杨毅的火阵陷阱之中，差点损失了1/4的战争资本，可还不等松一口气，对方居然凭借数百战马骑兵小队，居然敢冲击自己本阵大营，这简直是把她的俏脸上打得“啪啪”作响，古丽扎还从来没感觉到这么被侮辱过。

古丽扎怒不可遏，即使是巴图克让她回去做饭洗衣服，少插手军政，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她好看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表情控制，从来不说粗口的她，此时也是一口一个“杨毅狗贼”，几乎失去理智的对着身边的侍卫下令。

“王后，快收回成命！此时已经是生死危机之刻，速速弃离本阵！”

迪巴罕额头见汗，一挥手散去“冰镜”之术，立即向古丽扎进言。

“迪巴罕长老，你在胡说什么？我数万大军在此，还能怕了他？”

“哎呀！我的王后大人，他们敢于冲击本阵大营，靠得可不是这点人马，而是我们那坚不可摧的猛犸巨象啊！”

迪巴罕手往外一指，只见数里之外，那些被点燃的巨象正疯狂的向本阵撞击过来。

在迪巴罕的提醒之下，古丽扎才幡然醒悟，但这个时候却已经晚了，本阵营盘让出了一条通道收容巨象，许多戎狄士卒位列两边，正抬起一桶桶的水，准备给这些巨象灭火，这些驯养的巨象实际上性子乖顺，远没有看起来那般“凶恶”。

只要这些水淋在它们身上，让它们痛苦减少，他们就会乖乖的站定接受救助，可没想到在巨象奔行的两侧，忽然各自分出一支大乾边军的骑兵战队。

左边的那一列约200人，为首将领红甲黑衣，方面浓眉，座下一匹雷电绕蹄的战马，正是奔雷驹，手持一张夸张的巨大弓具，数发连射，就将抬着水桶的戎狄士卒射死，可谓箭无虚发，此人便是徐世忠。

右边一员将领，银甲白衣，座下则是狼王黑沙，手持一杆亮银枪，带领的也是约200骑兵，皆是手持绿骨长弓，他们虽然箭术平平，可是箭上有火，专门射向猛犸巨象，让巨象越发的吃痛，身上的火焰也燃烧的更加炽烈。

巨象被烧得痛苦不已，但它们没有像普通的猛兽那样横冲直撞，而是本能的靠向亲切的孟加拉战兵，也就是往人多的地方靠过去，可这种行为，却只是将焚烧的火焰带向整个大营，在徐世忠、邹彦的战马骑兵火箭催发下，只是短短百息就将古丽扎整个本阵营盘点燃。

古丽扎或许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但绝不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握着一手好牌，却被杨毅打成了狗，甚至杨毅都没有正面出战，只是派遣了徐世忠等人就将一支孟加拉族混合军打成了筛子。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邹彦如何不熟悉，就如同那一夜玉宁关上的那把火，烧着的营盘、慌乱的戎狄人、四处寻找“亲人”的猛犸巨象、无人可抵御的杨家军……整个营盘就像一个巨大的“猪圈”，那里面并不是善战而闻名的戎狄大军，反而像是一头头待宰的“蠢猪”。

徐世忠、邹彦、汤容都是面色生寒，戎狄人对待乾国百姓如何生杀予夺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尤其是徐世忠，对这些残害乾国百姓的戎狄人深恶痛绝。

驻守山阳关的时候，他就参与过驱逐突入山阳府的戎狄乱军的任务，那些“打粮垛”的戎狄人会把整个村子当成一个屠宰场，男的全部杀死，砍下头颅挂在村头，身体则是抛去内脏和骨头，全部切块用兽皮袋子装满，女的则是享用过之后，割下两乳及臀肉，剩下的堆积起来连同男人的内脏一起烧掉。

那种残忍的场景，就算铁血如徐世忠见过一次之后，便如同梦魇一般，再也无法忘怀，哪怕他的身份特殊，只是在边军中暂避风头，但在那之后，他也如同着魔一般，疯狂的击杀着戎狄人，丝毫不怕自己身份显露后被抓去当成罪犯。

所以，徐世忠从来不把王肃庭贪墨军功当成一回事，他毕生只有2个信念，1个是诛杀戎狄，另1个就是救助大乾百姓，现在他又多了1个信念，那就是坚决拥护杨毅的决定。

“杀！”

眼见营盘之中乱成了一锅粥，许多烈阳军受不住烈火炙烤，不管不顾的跑出大营，徐世忠丝毫没有“仁义之念”，抱着赶尽杀绝的想法，带着兵马突入乱营，黥面军再次组织起骑兵战法，杨毅都没来得及用上的“夹槊突击”战法被徐世忠用得极为熟稔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