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徐微尘对于柳亦书频繁提起的蜉蝣很有些在意。

尤其在意柳亦书提到蜉蝣时的语气。

然而柳亦书竟然还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男人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开始作祟。

“不过是天命所归罢了，强的是天命，并非蜉蝣本身。”他说。

柳亦书看向他的眼神从诧异到亮晶晶。

“不愧是师尊，一语中的，我可是过了许多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无非是天命罢了，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柳亦书感叹道。

“这件事于你而言，有什么影响？”徐微尘问。

他对于柳亦书如今的状态尤为在意。

“绝地天通之后，人间仙灵之气日益稀薄，像我们这种成了气候的大妖，呼吸之间就要耗费无数灵气，自然受天地排斥，难以生存。为了活下去，我们也只能舍弃肉身，寻找凡躯作为寄体。我不想沾染太多因果，所以选择了一个死胎作为寄体，我夺舍之时，这具躯壳已然脱离母体死亡，躯壳本身沾染了死气，无法彻底与我的神魂融合，所以我才一直这么虚弱。”

他的本意是想告诉徐微尘，他虽然夺舍了，却不曾作恶，不过徐微尘的注意力完全偏了——

“解决办法是什么？”徐微尘问，“总不能一直这么虚弱下去。”

他还想和小书长长久久。

柳亦书倒是没有隐瞒，直言道：“我需要最精纯的生机，比如洪荒遗种所凝聚的木之精。”

徐微尘想到晓月峰上的那一片竹林，安慰道：“朱雀大陆很大，一定还会有别的洪荒遗种，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找。”

柳亦书笑了笑，洪荒遗种之所以被称之为遗种，正是因为它们生存的环境和成长的条件都极其苛刻，以朱雀大陆目前的灵气浓郁程度，就算真有那么一两株，也没办法长大。

更何况，就在灵核之中的灵力消散的一瞬间，他感应到建木已经破土而出，自此之后，朱雀大陆的大部分灵力都要供养给建木生长，作为建木的养分，别的洪荒遗种就更没有成长的机会了。

当然，于修士而言，晋阶也会愈加艰难，想必那些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很快就会察觉到这一点。

建木代表着成仙的希望，但对活在当下的修士来说却是绝望，也不知他们会作何抉择？

大椿八千岁为春，又八千岁为秋，建木比之大椿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等到它回馈这片天地，也不知道还需要几万年？

而凡人若不能成仙，寿数最多只有三千年，根本就等不到建木长成。

更何况此间还有徐微尘这个变数。

“师尊，脱离太苍山之后，我们在天纵山脉定居吧，这里是整个朱雀大陆的中心，占据地利，于修行有益。”

其实是因为徐微尘吸收了部分灵核的力量，灵核逸散的灵力本是为了滋养这片山脉的生灵，徐微尘吸收了灵力，算是与这片山脉结下了因果，徐微尘在此修行，正好可以以灵力反哺这片山脉的生灵，了结这段因果。

虽然这点因果于徐微尘漫长的生命相比很微不足道，但因果这种东西，自然是能少欠一些就少欠一些。

而如果他没感应错的话，建木也正好生长在这片山脉的某个地方。

徐微尘对此没有意见，小书想住在哪，他们就住在哪，以他如今的修为，朱雀大陆除了几大绝地和有着诛神阵的朱雀王城，其它哪里都能来去自如。

“你决定就好。”他温声道。

“在那之前，我们先去朱雀王城看热闹吧！”柳亦书笑着提议。

徐微尘扶额问：“你想要朱雀印？”

无怪乎他会这么问，实在是柳亦书每次去看所谓的热闹，必定都是有所图谋，从来不会空手而归。

柳亦书狡黠一笑，“我主要是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诛神阵要如何诛神？当然，有机会的话，也可以把朱雀印抢回来，给小崽子一个惊喜。”

徐微尘无奈笑了笑，“朱雀大陆连仙人都没有，又何来神可诛？”

“不过朱雀王城的那个阵法——”徐微尘正色道：“以我如今的修为，并无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所以我不希望你以身犯险。”

毕竟诛神阵曾经诛杀过合体期的大能。

“师尊别担心，我可以保护你！”柳亦书信心十足的保证道。

徐微尘伸出手指点了点柳亦书的额头，无奈道：“你的保证都是以伤害自己为前提，我已经无法再在这方面信任你了。”

柳亦书撇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算我这具躯壳再虚弱，我也是九尾啊，师尊可不要小瞧我！”

“我从来都不敢小瞧你，只是害怕看到你虚弱的样子，总觉得你下一秒可能就要离我而去了。”徐微尘说着捂了捂胸口。

那种不安的感觉，并没有因柳亦书向他坦露秘密而消散几分，反倒愈演愈烈。

柳亦书是拥有永恒生命的上古大妖，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修仙者，生于一个无法成仙的时代，他的生命一眼就能看到头，与柳亦书长相厮守只是一种奢望。

只要一想到他只是柳亦书无尽生命里的过客，他就觉得窒息。

他不想成为过客，他只想天长地久。

“我永远都不会离师尊而去。”

这句话很简单，但柳亦书却没办法坦然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正是因为活的够久，才更明白‘永远’这个词有多难。

人心易变，妖怪的心也一样，他没办法在当下保证自己能永远喜欢徐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