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玉将手枕在后颈：“财神爷平素是宁可躺着也绝不坐着，这番说辞.......”

他刻意将尾音拖长。

或眠眼尾微颤，赶忙截住他要揭短的话：“护法打住。”

“圣殿掌神域秩序，凡飞升成神者，都需入神册，留神讳，再领神谕任职，受八方朝拜，可也有不受管束的存在。”

裴声乐得听八卦。

他挑眉道：“少卖关子。”

或眠：“其中不受管束的神羡、神慕两位殿下，都是鸿蒙伊始荡尽魑魅分两域，立天规之人，想必二位护法要比我熟悉。”

巫师玉：“所以财神爷要说的是？”

观柳：“是近两百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因果，他和两位殿下一样，独立圣殿之外，至今未入神册，连神讳和封号都没有。”

“更是鸿蒙伊始至今，唯一以凡人之躯飞升，并比肩神明的人。”

“所以神君们私下都叫他因果。”

因果........

裴声诧异直起身道：“凡人飞升？！”

“直接越过仙阶？掌因果？”

“他的道心是什么？竟如此通明。”

凡人心性不定，有五阴炽盛之苦，易滋生邪念，无法断尽尘缘。

凡人修炼通常止步于仙、上仙。

渡不过神劫。

或眠：“不清楚。”

“只知道因果在凡间的名讳叫雾薄灯，但成神后再叫凡名就是轻视了。”

“他自打入神域起，便在找法身是紫瞳的神，神慕殿下在天机殿万年不出，因果要找的就只能是神羡殿下。”

裴声：“找咱们殿下？”

“那很好找啊。”

或眠抿了下唇：“的确好找，但神羡殿下的名讳和行踪，有几个神君敢轻易透露？”

巫师玉：“财神爷是为他而来？”

或眠点头：“正是。”

瑶台上，那武神单手扶剑，身着银甲气宇轩昂，遥遥望着玉阶下按捺不动的众神，声线肃穆：“无人上前，这神冠我便摘了。”

“且慢。”

裴声欲听下文，就见圣殿仙使停手示意，他稳住局势后，云纹衣摆轻轻滑动，俯身行了个恭敬的礼。

能让圣殿仙使如此以礼相待的.......裴声忽地想起观柳那道神讯，眼底亮起点光，所有人翘首以盼之际，仙使抬袖指引：“神羡殿下可算来赴约了。”

随后便听见一道轻如云雾的声音：

“有劳仙使挂心。”

或眠没想到这位混不吝的殿下当真来圣殿赴约了，愣住半晌，才直着身子往玉阶那畔望。

圣殿哑然无声。

看着神羡从玉阶上走上来。

她红衣似傲雪红梅，披帛翻飞间神姿高彻，如玉脱俗，身后宛若披了淡淡的云彩，手中长剑像凛冬的冷光，眉眼间不那么淡漠疏离，反倒有种不属于神明的独特的红尘傲气。

少顷间，神羡跃上瑶台。

神羡：“请武神见教。”

武神拔剑：“殿下有礼了。”

念完客套又死板的开场白后，两人陷入漫长的寂静.........

神羡在想观柳教给她的人情世故，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直接动手？过几招？让他怎么输？

这些都是难题。

而武神心底冒冷汗。

他早闻神羡从无败绩，在思索怎么输得光彩些。

毕竟神也有好面子的。

还是武神先动了，他的剑如煌煌天威斩下，神羡抬剑抵挡，步步后退，但武神却蹙着眉头：“殿下何故不出剑？”

“啊？”神羡：“你确定？”

武神：“殿下尽管全力便可。”

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

到底什么是人情世故？

她让了几招算人情世故........吧？

“这可是你说的。”神羡纵剑一挥，整个神域乌云低压，两剑相抵后，一道人影如流星般飞出。

她看着流星情不自禁“哇”了一声：“白天也有流星，还飞得好快！”

神羡再回眸，瑶台已然空无一人........

等等。

那他妈不是流星。

武神被她劈飞了。

整个圣殿的神君们都呆若木鸡，瞪大眼睛，纷纷眼尾抽搐着。

眼睁睁看着神羡殿下开启空间之门走进去，不稍片刻后拎着五大三粗的武神走出来，将人轻轻放在瑶台上晃了晃。

“你没事儿吧？”

武神没说话，他打了个寒颤。

然后跑了。

还是跑得飞快的那种跑了.......

神羡伸手将仙使招过来，她问：“命轮呢？”

仙使如实交代：“被因果神取走了。”

“被取走了？”

神羡有种被观柳戏耍的感觉，她推开银莲神冠，拔腿就要往瑶台下走，命轮不在圣殿，白忙活一场。

裴声见机行事。

他叼了颗葡萄在嘴里，朝巫师玉吊儿郎当道：“走了。”

旋即戴上幕篱，一个箭步冲上瑶台，往地上一趴抱住神羡的腿，开始嚎叫起来：“殿下.......小仙终于找到您了，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小仙上有老下有小，可受不了左护法的威胁，他强抢小仙的神侣........”

左护法？

众神张大嘴巴，纷纷朝巫师玉投去视线，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恶劣的大妖。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巫师玉勾唇冷冷一笑，捏碎了玉盏。

神羡满头黑线。

从玉阶下又乌泱泱涌上来一堆人，趴在她脚边拦住去路。

蒙面的蒙面，易容的易容.......

“殿下，左护法无恶不作，前些日子他将小仙的坐骑仙鹤抓去炖了。”

“左护法烧了小仙的仙宫。”

“左护法.......”

神羡怕伤了这群人，停在瑶台上不动，她压低声线恶狠狠道：“裴声，别以为你戴这个鬼东西，巫师玉就认不出你。”

“你、死、定、了。”

银莲神冠无风微颤，落到神羡头顶。

见大事已成。

这些仙啊妖啊，又风消云散了。

神冠落，神主现。

仙使率头：“拜见尊上。”

巫师玉：“拜见尊上。”

“拜见尊上。”

很荒谬，很草率，很突然。

很阴差阳错。

诸神平身后，玉阶上又走来一人。

“来得正巧。”

神羡好奇转身，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穿过仙雾而来，白衣胜雪清若凌波，袍角边缘绣了两圈鎏金云纹，乌发束在脑后，一手执着神册，一手缠佛珠，戴着白玉面具，看不清面容。

光从身形气度上，不难看出是个光风霁月的仙人。

或眠低喃了声：“因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