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旦评。

最早是由南河书院许召发起，对人物、诗词、字画等进行品评的一项活动。

常在月初发表，故称“月旦评”。

因为许召学问高，品评中正，所以月旦评的风评极好。

不管是人，诗词，字画，一经他的点评，肯定能身价百倍，甚至就此一飞冲天。

此举被儒家、道门、兵家等借鉴而去，衍生出了学宫月旦评、道门天地二榜、兵家武榜等多个版本。

儒家甚至有“下山”为官的大儒将月旦评引入世俗王朝选人、用人，先后推出了九品取官制、推评制。

以及现在大行于天下的科考制度。

其中不乏月旦评的影子。

书院中，学子无论是走儒道向上进学宫，还是走仕途向上封侯拜相，多希望自己出山就有亮眼履历。

上月旦评榜，即为其一。

所以学子对月旦评榜上公示的诗词文章、人物可谓挑剔。

儒家七十二书院，几乎每个书院都有学子不满榜上文章，要求重评的事。

而儒家上到学宫、下到书院，对此都持开放态度。

毕竟上榜之人一旦走出书院，代表的是书院、儒家的脸面。

一旦质疑成功，提出质疑之人无疑会名声大噪。

所以每次月旦评榜更新，榜前总会有一众学子围观。

学子们甚至会自发组织、选拔出吐字清晰、声音洪亮者，专门于榜前朗读榜上文章。

听到不如意处，自然是倒彩连连。

可听到精妙处，学子们自然也是不吝啬自己的称赞的。

今日正值初一。

云梦书院月旦评前不出意外地更新了排榜。

本该热闹非凡的月旦评榜前一片静悄悄。

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只因排榜上诗、文二榜同时出现了一个新名字，且都排榜甲！

倒不是此前无人双料榜甲过，而是这次出现的双料榜甲众人无一认识，无一听说。

负责读榜文的学子名叫何昶，生得方面大耳，颇有威仪。

对着双榜甲出现诗文后面署名“齐辰”皱起了眉头。

作为读榜人，他自己也写过文章上过榜，比旁人往往多知道一些上榜人的内幕。

可以说，在今天的榜单出现之前，以往历届榜单上的人，他不是与之相交甚好，起码也能对号入座，于人群中能够轻易认出。

然而今天面对这个突然冒出的“齐辰”，他是一头雾水。

他是谁？

云梦书院什么时候有的这号人？

怎么之前他从未上过榜？

有这样念头的不止何昶。

榜前学子几乎个个都有疑惑。

良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人问出众人心声：“诸位，此前可有人听说过齐辰齐兄之名的？”

众人再次彼此对视，都看到了目中茫然，这才纷纷回应：“从未。”

“没听说过？”

“不知可是哪位师兄取的化名，想来此考校我等才学的？”

“没人应的吗，没人的话，我就是齐辰啦！”

“我也是齐辰！”

众人纷纷起哄。

何昶暗暗摇头，抬手示意：“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不管齐辰是谁，我等不如先看看其文如何？

双榜甲不是单榜甲，便是何某到现在也只是第二次见……”

“上一个是谁？”

“我才第一次！”

“上一个你都不知道？就是前年被书院聘用留下当讲习夫子的刘师兄啊！”

“原来是他！”

“那这位……”

“诸位，静静，静静，听我说。”

何昶赶忙抬手打断众人议论，“诸位都是饱学之士，来观此榜都是抱着砥砺学问、批判的态度来的。

且不管这位齐兄是谁，我等先看看两篇诗文如何吧？”

“好！”

“好！”

“骡耶马耶，遛之即知！”

“不错！”

何昶又问：“先诗，先文？”

“诗！”

“文！”

“诗！”

“……”

“何某不擅作诗，就……先诗吧。”

“……”

众学子磨牙，“再啰嗦就下来，让韩某上去。”

何昶拱手，这才来到诗榜前，双手负后，于袍袖下悄然捏指，提气开口，声音跟着大了数倍。

竟是为了读榜用上了法术。

“诸位，诗名为《正气歌》，是一首长诗。

长诗难度非短诗可比，能入榜更是少有，诗文如何，诸君且听——”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平！”

“平！”

“平平无奇！”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平！”

“这……”

“往下念！”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学子们沉默。

三句皆平，还能上榜甲？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肯定有自己不了解的原因在。

何昶微微一笑，就要往下念。

长诗就是如此，因为要考虑篇幅、内容、韵、切等，往往做不到通篇出彩。

当然这只是“通常情况下”，这首长诗俨然不在此列。

事实上，读到此句，何昶只觉有一种身在云层，面前云海壮阔的感觉。

他自己也写过诗文，也上过月旦评榜，自有其独到眼光。

前三句连在一起已经不仅仅是诗了，而是直指儒家浩然气的本质！

一直以来，儒修跟别家修士一样，都对自家所修的“真气是什么”持讨论态度。

这篇长诗看似在写诗，实则在论述浩然气！

只是前三句，就将文章的高度拔高到少有人能注意到的高度。

何昶能够感受到这首长诗的精妙，不仅因为他才学扎实，更因为他的授业夫子——许堃，乃是书艺院的院长！

有了这样的夫子开拓眼界，他自然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高处。

但自己此时只是读榜人，不会在朗读时加入任何自己的评价。

如此才算公道。

就在他刚要开口念时，学子们似有人会为过来，忍不住赞了起来：

“这……彩！”

“彩！”

“彩！”

何昶错愕，还是有人明白前三句的妙处了？

他循声望去，于人群中看到一个手摇折扇的翩翩书生，含笑点头示意，心下了然，“是孟浩，那就不奇怪了。”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彩，彩！”

“彩！”

“……”

喝彩声开始之后，后面几乎都没断过。

到了中后段，因为喝彩声太长，何昶被迫等了好一会。

不少学子听得一个个涨红了脸，有的甚至呼吸都变得急促，纷纷叫嚷：“现在就开评！”

“不用读后面的了，此诗放在诗榜榜甲，廖某服气！”

“此诗看似写诗，实则论道，直指我儒家本质……诸位，薛某敢打包票，此诗文必定橙品以上！”

“什么橙品，我觉得至少是赤品！”

“可惜不是真迹，否则能用验诗笔勘验了。”

“写出这等长诗的齐辰，到底是谁！”

有人放声高呼：“齐辰齐兄，还请现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