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尧旭整理好行李，又将兑换的小额银票分别放好，走到床前，一边整理床铺，一边不解地问道：“咱们好不容易到了宁州，还没得空安稳歇息几日，姑娘偏要推荐邕王去那偏远的云山寺，城内城外可以体察民情的地方这么多，何必没苦硬吃！活受罪！”

“我看那邕王也不像什么明君，扬言体察民情，同意去云山寺也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听着尧旭喋喋不休地抱怨，陈毓乔合上手中的医书，打断道：“好啦，你就别再发牢骚了。”其实这些天赶路早就身心疲惫，也想好好歇一歇，只是父亲昨晚来把过脉之后，那脸色阴郁得骇人，害怕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女儿，而痛下杀心！经过一夜的思忖，怀疑自己可能中的是蛊毒，而在拿到解药之前，怕是离父亲越远越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尧旭打开门，只见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陈太医让厨房给姑娘准备的补品，嘱咐姑娘一定要喝完。”小丫鬟放下托盘，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陈毓乔看着托盘里的补品，心里的猜测得到了百分之百的肯定。知道，这是父亲在暗示她，要她尽快行动。

尧旭见她盯着汤盅一副难过的模样，便出声安慰道：“也许是老爷担心你路途劳累，身子吃不消，所以才让人送来的。你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陈毓乔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先放在那儿吧。”

“你早点休息，别看得太晚，小心伤了眼睛。”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陈毓乔犹豫再三，还是端起汤盅，喝了个精光，因为此刻自己只能做陈家那个言听计从的乖顺女儿！

灯火通明的坤宁宫，段楚岳看着端坐在对面的元懿，慢条斯理地试吃着瓷盘里各种各样奇怪的食物，终于有些不耐烦。“母后差人叫儿臣过来，就是为了让儿臣看您没完没了地吃这些奇怪的东西？”

“本宫是在体恤民情……听说北越边境的百姓因为赋税太重，大多已经吃不起粮食，每日只靠这些东西果腹为生。”元懿斜靠在软榻上，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戴好护甲，摆摆手示意一旁的伏芝将桌上的碗碟撤下去。

“你呀……回来了也不说过来看看本宫！今天若不是本宫实在等不及，派人前去东宫寻你，恐怕你那顿板子是一定免不了的！”

段楚岳自然知道刚刚是她故意差了身边的宫女过来替自己解围的，只是，父皇这顿打早晚都是要挨的，她这么横叉一脚，实属有些多余，不过还是决定卖她个好，“多谢母后体恤，儿臣感激不尽！母后若真的体谅儿臣，不如把多心思放在父皇身上，才是真的替儿臣分忧解难……”

元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扬起唇角，冷哼一声，道：“算了吧！本宫连别人的儿子都教养不好，还是不费那个心思祸害自己的孩子了，国之要事还是由你一人受累的好！”将来倒也不指望你这狗东西会有多孝顺！

看着他一脸愁容的丧气样，想起元肆来信里说他被人家姑娘退了定情信物，不由地来了兴致，秀眉微挑道：“快与母后说说！你与那毓儿姑娘进展如何了？”

听她提起毓儿，段楚岳不由得神情更为落寞，“母后不是都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本宫知道的只是片面，哪里有你说得真切？不过……依你一回来，便遣了宫里那几个没有名份的来看……想必那姑娘虽是把镯子退回来，心里也定是有你的吧？”

段楚岳耳尖泛红眼底泛起一抹柔情，闪烁其词道：“我与她……八字还没一撇……”

“不如母后想想办法，助我再去一次北越可好？”

元懿轻笑，这个傻儿子，各个方面都很好，原以为他迟迟不肯成婚是以事业为重，一直担心来着，直到嫣儿那丫头偷出画像给自己看，方才知晓他早已有了心上人，却没想到他感情方面如此冲动行事。自己这次倒是有心帮忙，可这南离与北越相隔甚远，想要牵这个线确实是不太容易……

“你这孩子，怎么出去一趟变得如此不让人省心！且不说你父皇欲以举兵北上，届时两国局势必然会变得紧张。你身为一国太子，一次又一次贸然前往敌国，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叫我和你父皇怎么办才好？”元懿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段楚岳一听，连忙跪下来，急切地说道：“儿臣深知此去风险极大，但儿臣实在放心不下她。恳请母后成全。”

元懿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罢了，起来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本宫好好思量一番再说。”

段楚岳见元懿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心中不禁暗自欢喜，“那儿臣就先谢过母后了！”他知道，只要元懿肯帮忙，这件事情就会有转机。于是，站起身来，坐到她身边，轻轻捶着她的肩膀，试探地说道：“父皇要为儿臣择选太子妃一事，还望母后能出言规劝，儿臣心里是真的容不下别的姑娘了……”

难得见他如此乖顺，元懿心中一软。“这件事母后自然会尽力而为，不过你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一直拖着，终究不是个办法。”

“儿臣明白。”

“你先回去吧。至于北越之事，本宫会想办法的。”

段楚岳离开后，元懿将伏芝唤到跟前。

“写信给二公子，让他打探祁渊的口风，多加留意些陈仁安的动向，有消息及时传信回来。”

伏芝轻轻点头应下，看着皇后抿了抿唇，犹豫一瞬，道：“娘娘……今早奴婢去浣衣局，发现那个与太子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小太监被调到东宫去当差了……”

“什么？”元懿闻言，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这个混账东西！”声音带着明显的失望。

钰莹见状，连忙关紧房门，走到皇后跟前，劝解道：“娘娘切勿动怒，小心伤了身子，殿下此番肯同娘娘商议出宫之事，说明殿下还是有理智，未必会走到那一步……”

“哼！”元懿冷哼一声，“他这哪里是同本宫商量出宫之事？”她越说越气，忍不住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

钰莹见皇后如此生气，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忧，知道皇后一直对太子寄予厚望，如今看到太子为了一个姑娘剑走偏锋，自然是无法接受。于是继续劝说道：“娘娘息怒，以免伤了身子。”

“也许只是东宫缺人伺候了，也不一定呢？”伏芝也轻声安慰道：“奴婢早上一得知此事，立刻封了浣衣局的口，此事必然不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请娘娘放心！”

元懿听到这话，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心中的怒火却依然没有平息。她咬咬牙，道：“哼！本宫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说完，她转身朝门外走去，“取本宫的皮鞭来，摆驾东宫！”

钰莹和伏芝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知道皇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看来太子殿下今日这顿鞭子定是躲不过去了……

元懿来到东宫，将段楚岳叫到跟前。钰莹和伏芝遣散了一众宫人。只留母子二人于正殿之中，元懿二话不说，手持皮鞭狠狠地抽打在段楚岳身上。

“你这个逆子，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敢如此荒唐！”

段楚岳紧紧地咬住牙关，强忍着疼痛，不肯发出一丝声音。元懿见状，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下手也越发重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你可知错了？”元懿大声地质问着。

“儿臣不知何处错了！”段楚岳倔强地回答道。

“召浣衣局的太监到你宫里伺候，当真是因为人手不够？”元懿冷冷地说道，她已经看穿了段楚岳的心思。

听到这里，段楚岳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识破，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母后，儿臣知错了。”

元懿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段楚岳身上的伤痕，心中不由得一阵疼惜。

“儿臣不该动欺君罔上的念头，让母后担心。”段楚岳低下头，小声地回答道。

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儿臣不该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求母后原谅儿臣。”

元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记住，作为一国之主，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交换身份的蠢事不可再做。要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要被权力和利益所迷惑。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明君。”

“儿臣明白……。”段楚岳点点头道

元懿将早就准备好的金疮药放到桌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至于北越之事，母后自会想办法帮你的。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母后，绝对不能再这么冲动行事了。”

段楚岳连忙点头应下，“多谢母后。儿臣一定会铭记母后的教导。”

元懿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收起手中的皮鞭，缓缓走到门口，对着一直守候在门外的钰莹轻声嘱咐道：“那人既然是太子殿下亲自提拔上来的，必定是有过人的本事。只不过，如今东宫这边的人手已经够多了，而陛下跟前伺候的孙公公年事已高，需要有人帮忙照应。本宫觉得，倒不如把这人安排到陛下身边，让他跟着孙公公学习如何伺候陛下的好。”

候在一旁的博初和朝见附跪在地，深埋着头不敢言语，两人自然是知晓，若是留那人在东宫，早晚会出大事，可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把人调给孙公公，这一招果真是又绝又损……

元懿缓步走到两人身前，“你们同祁渊自幼便跟在太子身边，如今祁渊远在北越处理要事，太子头脑又不清醒，有些事情拎不清，要懂得规劝，若是他执意要做错的事，一定要及时告与本宫，切不可任由他胡闹，明白吗？”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属下定全力辅佐太子，不敢有半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