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汐的心情稍稍有所平复，心中便被黯然之色所充斥。

看着眼前的子受，不再去想明夜之事，将多余的心思抛诸脑后，再次柔声问道，“那受儿愿不愿意陪母后出宫游玩呢？”

“母后，受儿愿意！”

“那么受儿，可要先换上这件衣服，”芸汐说完，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件衣服。

子受双手接过。

只是这身衣服刚一入手，眉头便已经皱起。

四年前，他和灵儿偷偷出宫，去端木医馆旁观学习的时候，就时常看到进出的人穿得都是这种材质的衣服。

面料看上去并不好。

只是那些衣服都是穿在别人的身上，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但是现在入手接触之后……

粗糙、膈应，这让习惯锦衣华服的子受感觉极其难受。

芸汐注意到了子受的表情变化，轻声问道，“受儿不喜欢吗？”

子受却是摇了摇头，答道，“母后送给受儿的东西，自然是喜欢，只是这个面料……受儿穿上会有点不太习惯。”

芸汐又从子受的手中衣服拿了回来。

直接在他面前摊开，露出了这件衣服完整的容貌。

子受也才发现，这件衣服上根本就是由无数块布料缝缝补补而成，他看到的百姓衣服都没有一件这比这更差的……

上面的布料还是五颜六色，明显是随意拼成。

轻声问道，“受儿，那你知道这种衣服都是谁穿的吗？”

子受只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实吐出两个字。

“百姓！”

“可是……”子的目光越过眼前这件在他看来是破破烂烂的衣服，看向芸汐，不解地问道，“受儿不明白母后的用意。”

“受儿走过了青蓝圣殿的第一层，就应该已经明白了满朝文武和那些镇守在人族边关第一线的将士们是怎么想的！”

子受点了点头。

芸汐抿着唇，再次问道，“受儿知道百姓们平日里都会想些什么吗？”

这一次子受摇了摇头。

“那受儿觉得受儿的父王知道受儿和母后在想些什么吗？”

子受低头，只是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芸汐，轻轻地点了点头。

芸汐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只是这一次的假想对象却是换成了帝乙，“那受儿觉得受儿的父王知道百姓在想些什么吗？”

子受点了点头。

偷偷溜出去的那段时间，他听到赞美评价最多的人便是他的父王，在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也会偶尔讲起关于他父王的故事。

芸汐轻笑，再次将手中的‘破烂衣服’递到了子受的手中。

“这件衣服在百姓中有一个名字。”

子受出声问道，“什么名字？”

“百家衣！”

“百……家……衣……”子受轻声重复呢喃了一遍。

芸汐只是微微颔首，便又继续说道，“在我们人族，只有两种人才会穿上这百家衣。”

子受虽未接话，但是他眼中却是已经流露出了浓浓的好奇之色。

显然他已经被完全吸引。

“第一种人便是新生的稚子！”

“不只是平民百姓，就算是达官诸侯之后，在新生之时，也会穿上这看上去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的百家衣。”

芸汐抬手伸出一根玉指，指向子受手中的百家衣。

子受更是不解。

若说普通百姓家中没有余钱置办新衣也就罢了，达官诸侯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窘境。

可很快，不需要子受再多多想。

芸汐也将这百家衣真正所代表的意义道出。

“所谓百家衣，便是缝百家之布料，制成的新衣。”

“虽然也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寻常衣服，但却意味着是与十里八乡间的关系融洽，让孩子能在健健康康的环境下长大。”

“百家衣在普通百姓眼中，也寓意着孩子得到了百家的祝福！”

“就算父母在孩子长大前就意外魂归天地，但能穿上百家衣的孩子，必然也会有百家饭可吃，他们也能够瞑目！”

“这就是普通百姓眼里的百家衣……”

芸汐的玉手轻轻地抚过子受捧在手中的百家衣。

子受的双手也早已经在芸汐说到一半时，将他手中的百家衣抓紧。

“达官诸侯又为何如此？”

“他们家稚子所穿的百家衣，并非如普通百姓家那般好缝制。”

芸汐继续解释道，“他们所要的每一块布料都需要由十户人家自愿联名送上。”

“所以他们所穿的已经不能再叫百家衣了，应该叫千户衣更合适！”

“这更是对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品行和名望检测。”

“那他们若是制不成千户衣呢？”子受问道。

“制不成？”芸汐轻笑道，“那距离丢官罢职也就不远了，那也是你父王该做的事情。”

可她心中还有一句话，并没有在此时直接说出，“也是过了今夜，在明日太阳升起后的你该做的！”

芸汐最后甚至还不忘揶揄道，“所以达官诸侯们在准备缝制百家衣的时候，可是比寻常百姓人家更加的着急。”

子受听到这里，却是更加好奇了起来，问道，“那第二种呢？”

芸汐的脸上笑意盈盈，眼角弯成了一对美丽的月牙。

“第二种便是因意外失去劳作能力的苦命之人，他们也只能靠穿百家衣，吃百家饭活下去！”

“明白了吗？”

子受点了点头，直视着芸汐的双目。

声音清朗。

“百家衣也是人族团结友爱，为彼此付出的一种证明，是联系人与人之间一条重要的纽带。”

芸汐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愈发的浓郁明媚。

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百家衣延续千年的意义，我人族先天弱小，不如异族那般拥有强大的体魄，不过我人族也正是有了无数条像百家衣这样的纽带，将人族的心连接在了一起，才有了人族如今的繁荣鼎盛。”

子受不再说话。

只是默默地把那一身印有“囍”字的婚服脱下。

换上了芸汐递来的百家衣。

只是完全继承了芸汐容貌的子受，不管身上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无法掩盖他那俊美绝伦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