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和闻仲两人一前一后。

追逐打闹间，很快就跑出了宫门。

一路上。

侍卫们无不是垂首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反正今天就是主打一个听不见和看不见。

虽然比干早已经是圣人之躯，闻仲也只是在用纯粹的蛮力，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被闻仲追了一路，打了一路。

也不知他是怎么打的。

出宫之时，比干竟是已经鼻青脸肿。

待回到府邸时，府中的一干侍从亦是被吓了一跳。

若非他们识得一直追在后面的太师闻仲，在后面放声高呼比干的名字，他们都认不出来眼前这个脑袋都肿了一大圈的人会是自家的大人。

“关门……快关门……不许让这个莽夫进来……”

砰！

比干府邸的大门终于赶在闻仲到来前闭合。

咚咚咚！

随着门外沉重的敲门声响起。

这扇大门也在轻微的震动，侍从们守在大门边上，也是心惊肉跳。

也不知自家大人如何得罪了太师，竟是被如此暴揍一顿。

生怕门外之人冲进来连同他们也是一顿胖揍，纷纷用后背抵住大门，让大门稳定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渐消。

府中的侍从们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当朝太师暴打当朝太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

最先收到风声的，自然是一直关注着宫门的一众朝臣。

“这局面，怎么感觉变得更乱了。”

所有人无不是唏嘘噤声，却又极为默契的全都待在府中，暂时打消了拜访两人的念头。

直到第二日，在准备早朝进入王宫的途中，一则流言又迅速在城中扩散开来。

“太傅比干在无意间触碰到了藏于王宫之中的一件至宝，这才引来了天劫，幸得王上出手及时，这才未酿成大祸，又念其劳苦功高，故并未责罚，但太师闻仲却是怒火中烧，将太傅打得生活难以自理！”

此言漏洞百出，但是所有人……都信了！

对于天劫降临之事，亦再未生虑。

至少除去当事人和比干、闻仲二人，大家都信了！

也或是他们不得不去相信。

……

送走最后的晚霞，星月高悬于夜幕之上。

啪！

帝乙将手中的公文重重地合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终是按耐不住。

“你专程跑到这里来，就是这么干瞪着我的吗？”

子受进到大殿后，就站在那里，脑袋微微下垂，下巴和胸口紧贴在一起，撅着小嘴，眼睛就这么一直死死地瞪着帝乙，就是不说话。

帝乙同样自顾自地在阅览大臣们呈上的公文。

父子两人就这样整整僵持了一个时辰。

直到帝乙被子受盯得心里发毛，才不得不率先做出妥协。

心里还在自我安慰。

“只有儿子跟父亲置气的，哪有父亲跟儿子置气的……闻所未闻。”

子受依旧不说话。

只是泪珠又开始在眼眶之中滚动。

帝乙捂住自己的双眼，只感觉到无比的头疼。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与这种状态下的子受交流。

以往他在责罚过子受之后，子受都是哭着跑到芸汐那里去，结果去了没过一会儿，便又笑容满面。

“你再不说话，就回去找你的母后。”

不知如何是好的帝乙，只好一脸无奈的准备将这件‘麻烦’的事情推出去。

“父王……”

子受抬手又将眼眶擦了擦，这才没让泪珠滑落出来，嘴唇蠕动，“受儿知错了！”

帝乙眼前一亮。

到这一步，他已经知道该如何接话了，“错在哪了？”

“医典也好，还是别的东西也好，不管是我想要的，还是我在意的，都要靠我自己倾尽全力去争取，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施舍和赠予。”

“这也是你母后告诉你的？”帝乙问道。

子受并未否定，轻轻点了点头，依旧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帝乙。

“你母后还告诉了你什么？”

“受儿是人族的王子，若是连受儿都没有顶天立地的铮铮傲骨，那整个人族都会变得卑躬屈膝……母后就告诉了受儿这些。”

“哦？”

帝乙瞬时来了兴致。

原本慵懒的坐姿重新坐正，脊梁挺直，身体微微前倾，双目直视子受的双眼。

想要从他的眼神微妙的变化中，洞悉子受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我现在若是下达你禁止研习医典的诏令，你又会怎么办？”

“受儿会放弃！”

帝乙追问道，“为何？”

子受小嘴顿时噘得更高了，脸上竟是带着些许恶狠狠的凶相。

只是这表情在他那稚嫩的脸庞上出现，显得可爱至极。

“父王若在最后当真下了明诏，人族便无人敢让医典出现在受儿的眼前。”

“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在机缘巧合下，受儿因意外得到了一册医典，最后也只会让那遗失医典之人，犯下违逆王命的死罪。”

“受儿虽未杀他，他却会因受儿而死。”

“所以你就准备放弃了？”

子受摇了摇头，回应道，“受儿并没有打算放弃！”

帝乙竟是开始好奇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儿子究竟该如何抉择，继续追问道，“那你是准备让无辜之人为你的一意孤行而丧命？”

“受儿身为王子，自不可能会让无辜之人因我而殒命。”

两个都不选？

帝乙右手托着下巴，眼中竟是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

却听子受继续答道，“因为受儿相信一点，父王最终是不会下达这一道诏命……”

“你又如何会有这般想法？”帝乙沉声问道。

子受低头，约莫有半炷香的功夫，似是终于想好该如何表达。

这一次，他将头完全抬起，与帝乙四目相对。

“我人族有礼法，但礼法的核心用四字便足以概括，孝、忠、信、义……”

“继续！”

“人之生命皆为父母所予，生养之恩大如天，此为孝，也皆因我人族有一颗赤诚的忠心，在齐心协力之下，让异族无懈可击，才能护人族之太平与安康，此为忠，人无信不立，人无义不相交。”

“故孝与忠方为礼法之最，信与义则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