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我刚刚偷听到那些在打理鸢尾花园的侍女们在私语，花园里面的那些鸢尾花一年年不如一年了，我要去惩罚她们吗？”

年仅两岁的子受，手指娇嫩细滑，就这样抓住芸汐的裙摆。

一脸肃穆地仰头看向芸汐。

只是在他这稚嫩的年纪，摆出如此神情，竟是莫名的喜感。

芸汐微微一笑。

抬手揉了揉子受的小脑袋，语气轻柔地问道，“受儿为什么要惩罚她们呀？”

“母后不是说过，人犯了错，就要受到惩戒，达到……达到……以……以……以什么……”

子受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变得支支吾吾。

可是不管他怎么去想，都想不起芸汐曾经教他的那四个字。

小嘴撅起。

露出一脸苦瓜的模样。

“以儆效尤！”

“对，对，对，就是这个，以……儆效尤。”

子受的脸上的不悦顿时消失，欢心喊道。

变脸之快。

让芸汐一阵莞尔，随即又继续说道，“想要施以惩戒，就需要有错在先，那受儿觉得她们犯了什么错呢？”

“她们没有好好照顾母后的花园， 阳……阳……那个什么的。”

“那叫阳奉阴违！”

“对，她们对母后的命令阳奉阴违，难道不是犯错吗？”子受疑惑地问道。

鸢尾花园的变化，芸汐其实早已经知晓。

她并没有感到奇怪。

随即反问道，“那些侍女是偷懒了吗？”

子受手指轻轻抵在粉嫩的下巴上，陷入了沉思，想要在记忆中找到侍女们懒惰懈怠的时候。

可是开始回想起过去的种种。

最终也只能摇了摇头，如实答道，“没有。”

“是粗心马虎了吗？”

“没有。”

“还是她们做了伤害花园的事情？”

子受仍旧摇了摇头，“这些好像都没有！”

芸汐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双眸微微弯起，如两片月牙。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再次追问道，“她们既然无错，那受儿还想要惩戒她们吗？”

子受下意识间摇了摇头，却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急道，“可是……可是花园……那是母后最喜欢的花园。”

情急之下，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芸汐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子。

直至视线与子受齐平。

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子受的心口，耐心说道，

“无论是花草，还是树木，其实它们从来都不是死物，你若是投入感情，用心去照料它们，让它们感受到你的珍视它们的心情，它们自然也会将自己最艳丽和璀璨的一面展现给你看。”

“人的心也各有不同！”

“能容纳什么，又能容纳多少，也各不相同。”

“对久居深宫的她们来说，习惯了遵从指示办事，不会再有生出其它的心思，自不会如我一般照料这片鸢尾花园，但是受儿……”

“你不一样。”

“你的心中需要如同这天空一般广阔，如同大海一般深邃。”

“只有这样，你的心里才能容得下这九州万民，才能守住人族百姓的安宁。”

“母后，你说的太多了，受儿没听懂！”子受嘟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答道。

芸汐又揉了揉子受的秀发，站了起来，笑道，“受儿以后迟早会明白这些的，母后一直相信着。”

她的言语温和而动人，如春风细雨般绵柔，又如旭日一般温暖，铭刻在子受的心中。

“但是前面的话，受儿是听懂了。”

“母后是想告诉受儿，花园之所以一年不如一年，不是侍女们不勤劳和偷懒，只是因为她们并不是真心喜欢着那片花园。”

“那受儿还想要惩戒她们吗？”

“不会了！”

……

“你怎么了呀，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呀？”

子受站在花园之中，看着比过去更加艳丽的鸢尾花丛。

一道甜美而又纯净空灵的的声音在子受的耳畔响起，宛若天籁。

将子受的思绪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

从踏出傅学殿后，他便遵从帝乙的命令，一直站在这里。

静思己过。

可被莫名责罚的委屈和对芸汐的担忧，却是让他从来到这里后，就没有静下来过。

嘴里不停地嘟囔埋怨着。

子受赶忙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强势”反问道，“我是王子，谁敢欺负我？”

“真的没有吗？”

蒙眼少女双脚一蹦。

带起一阵微风。

脑袋探到子受的身前，响起了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嘻嘻，受哥哥，是不是刚哭过？”

子受被戳破“丑事”，赶忙又将身体别过，背对着少女。

全然忘记了少女即便在太阳下，也只能勉强看到模糊的轮廓，根本无法看清具体的神态。

“才没有，是你把这些鸢尾花照顾得太好了，它们的香气熏着我的眼睛了。”

少女将一根手指轻轻咬在嘴中，一脸天真地问道，“真的吗？”

“可是鸢尾花只有淡淡的甜味和清雅的花香，就算将这整座汐芸殿都种满鸢尾花，都不可能熏到人的眼睛的呀！”

“好啦，灵儿，我刚刚就是在哭，你满意了吗？”

子受被灵儿接连挑逗。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再次滑落，模糊了视线。

又不想被“看见”如此丑态。

蹲在地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入膝盖之中。

放声大哭了起来。

以往子受犯错被责罚静思之时，灵儿也是如今日这般揶揄。

好让子受的注意力有所转移，心情好转。

今日，子受的反应却是让灵儿完全失了神。

面色慌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过好在子受还记得身旁是谁。

不再埋头痛哭，抬头仰望天空，大声哭喊道，“这一次不是父王啦，是母后……”

子受不提芸汐还好，这一提，却是越哭越凶。

“母后被我气倒了……哇呜……”

灵儿愕然，不过却也有些回过神来。

她在这汐芸殿内已经待了五年有余，又怎会不知子受与芸汐之间母子情深。

“受哥哥……”

“我说我不想修炼，只想钻研医典，然后母后就被我气倒了！父王让我回来静思己过。”

灵儿刚开口，就被完全忘我的子受所打断。

身旁有了可以诉说之人，子受也将他心中的委屈全部吐出。

“现在我只想让母后身体能够恢复痊愈，根本就不想修炼……呜呜……”

“还有灵儿你也是……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