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汐绯烟的心，慌了。

她反复回想过往，寻找蛛丝马迹，总算寻得一分可能。

“大哥是以为，当初救你的人，是我？”

醉酒歌眸里泛上疑惑，难道不是吗？当时他睁眼，醒来看到的第一人，便是她。她满含关切的样子，他至今未忘。

汐绯烟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如实回道：“不是我。”

醉酒歌脸色变得难看，这十几年的时光，竟都是错的吗？！

“大哥，如今一切明了，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她已有心上人，不是你。”汐绯烟直白道，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就断了他偏执的念头。

“爱一个人，应该是爱她的全部，包括她的所爱。”汐绯烟补充了一句，随即离开，给他一个安静思考的空间。

可后来的她却发现，于她而言，爱一个人，是爱其全部，却不是爱其所爱之人。

现下，灯芯草一事，朝无曦会处理得很好，她不必担忧。毕竟，沉隐阁能发展至今，岂是旁人想动就能动的？！更何况，他们五个人，没一个是吃素的！！！

于是，她回了天机阁，准备闭关。

秋去冬来，漫雪纷飞，如今莫飞叶已经闭关四月有余了。

此时此刻的她，正盘膝坐在冰室，双掌之间，是一颗赤红的元神，散发着璀璨的神曦。她端坐在那，宛如一尊神女像，清贵出尘。

因为神命丹，她已经突破了第一层封印，只是打开所有封印的一个切口。而这四月以来，她已经开启了第二层封印，以暂时丧失五感为代价。

而她身上有三层封印，最后一层开启时，她将会失去所有神力，还要忍受冰火两极的疼痛。只要以类似凡人之躯，扛过这些痛苦，她便是堂堂正正的真神，神界无人可敌！

这是她的天赋，也是母玉给予她的机缘。

可天妒英才，又岂会让她那么快如意呢？！

冰室之外，时光仿若凝滞，夜眠了、风静了、雪留在半空、青远睡着了……

一道黑影掠过，进入冰室。

“谁？”莫飞叶冷声道，始终紧闭双眸。一旦开启封印，便不能中途停止，否则会有性命之危。而今，这人能明目张胆地闯入这，绝非善类，也非常人。

来人并未回应，只是一双眼阴狠狠地瞪着她，随即挥出数道凌光，化为刀刃直冲她而去，穿透身体，化为无形消散。

“嘶——”她吃痛出声，鲜血浸染了衣裙，嘴角也溢出了血。

此时此刻，她知道逃不了了。来杀她的，是个狠角色，不肯多言，下手干脆利落。

‘真没想到，我莫飞叶的一生，竟是如此短暂、潦草！生来高贵却又低贱，生来美丽却又丑陋，生来拘束却又自由，凡所求非所求，凡所得非所得，真是可怜又可悲！’她在心里嗤笑，无奈却又不甘。

她将元神召入识海，并终止了封印的开启。

这世间，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杀我。

来人见她如此，并未停手，反而在她昏倒后，用匕首划花了她的脸，一条巨大的长疤，从额头到下颌，泾渭分明，干脆利落。

做好这一切后，来人径直离去。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许久的人，终于动了。

那人走进冰室，雪上加霜。

若是前者只想凌虐她，那后者便是要她直接死。

他取出剑，直冲她心脏而去，鲜红的血顺着流光涌动，她痛得睁开双目，凭着本能双手握上剑身，哪怕手心发痛，也面不改色，极力抵制。

‘真是的，停止开启封印，我已时日无多，就不能让我安稳地死去。一个晚上，就被杀两回，这命，倒有些珍贵啊！’

想着想着，一滴清泪划过眼角，落入冰床，消失不见。

她缓缓松开手，神情安然祥和，既是要死，那便安心地去。

杀她的人见其不反抗，探了她的脉息，已经几近于无。她的生机，就此断了。

于是，趁夜离去。

这一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青远醒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待他看清世界的样子时，只剩一片荒芜。

浮生台，有如人间的四季变换，春去秋来、冬夏更迭。因为，莫飞叶觉得那才有人间烟火气，平凡安宁的日子。

现在，大雪漫天纷飞，洋洋洒洒地飘落。

萱草阁的屋舍早已淹没在海里，又或者是凭空不见，青远不知。

他错愕地回头，他所站的雪地，成了整片湖泊中心唯一还能踩踏的地方，还正在缓慢地消融。而他的眼前，一抹刺目的红色，染上了霜雪。

她的身下，是锥心刺骨的冰晶，穿透她的身体，将她牢牢钉在上面。冰晶，是血红色的，透明的，折射出寒光。那样看去，她仿佛是被冰晶横穿致死。

青远迅速跑去，并用灵力攻击，冰晶碎了，清脆的声音落了一地，又凭空不见。

怀中抱着刺骨的寒冷，可他不觉，但他知道，这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冰晶破碎的时候，雪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浮生台的空间也是如此。他顾不上悲痛，带着那具尸体迅速逃离。

玄天大殿，此刻没有烛火，却依旧明亮宽敞。

莫飞叶的尸体正躺在大殿中央，青远跪在她的身旁。

风千灵神色如常，只是一双清亮的眸眼，暗了许多，又或是冷了许多。五位神君坐在她的下首，居于大殿正中上首，两侧分别是五行和五法的护法，以及一些地位较高的教辅员。

刚才医师已经诊断，生机全无，是被凌虐致伤，插入心口的那一击，都不如她终止封印带来的，是致命一击。

“阁主，少主英年早逝，我等甚是悲痛。她既已去了，便早日入殓，还她一个祥和后事。”晋元神君一头白发，容颜苍老，声音也是古老沧桑。

“我家主子是被人害死的，若不能查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她何以安宁？”青远愤愤道，极力克制自己的悲痛。

“青远，未能保护好少主，已是你的失责。”混元神君道，神色不明，“医师已经验过，真正导致少主死亡的，是她自己终止了封印的开启。”

一言以蔽之，是她杀死了自己，而她也知道死期将近。

说到底，她的命，只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