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就从里面传出母亲明显欢快的声音：“你爸同意去了。”

慕容清看着母亲有些肿胀的眼包皮，猜测母亲定是哭过了。

听她的声音，情绪应该已经缓和了很多，不想在勾起伤心的话题，于是，慕容清假装没有看出母亲那拙劣的掩饰，一脸淡定的说：“好，我爸睡了？”

“没有。”妈妈把手机摄像头朝着爸爸的方向，慕容清就看到了满头白发的父亲。那清瘦的模样出现在慕容清的眼睛里的时候，何医生那句“老爷子太瘦了”，瞬间从大脑里跳跃出来。

慕容清当时，听到何医生的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我爸一直都不胖”。刚才那手机里一晃而过的身影，消瘦的都脱相了。在回想起自己的那句“我爸一直都不胖”，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慕容清心里酸酸的，此时才理解了何医生的弦外之音，自己对父母太忽略了。

一年没见，父亲竟然瘦到皮包骨头的程度。

何医生说，肾脏坏了，就留不住营养，可受到脱相的程度，即便父亲的肾脏出了问题，总不至于一下子就坏到一点儿营养也留不住的地步吧！总该是循序渐进才一步步发展起来的，那也就是说，在这期间，但凡自己有心，也不至于拖这么久才被发现。

虽难过的想立刻挂断电话，可担心母亲发现异常，多想。慕容清尽力克制着与母亲又聊了一会儿。

临挂电话的时候，妈妈让父亲说两句，爸爸说太晚了，让她早点休息，叮嘱她一个女孩子在外，要多注意安全，最后不知又为何说了一句：“我没感觉，别听医生瞎说，医生眼里都是病人。”

妈妈见父亲又旧话重提，就开始骂爸爸，后来电话被父亲挂断了。

老两口吵架，慕容清不是不担心，只是她有些心力交瘁的无力感，没有回拨回去，她知道症结点在钱上，父亲是手里没钱没底气了。

慕容清有些后悔白天的冲动了，应该问问金额的，自己现在的状况，哪里还能活的像以前一样恣意洒脱？

看到茶几上的名片，有种冲动，慕容清想拨过去问问给多少。

最后，盯着那张名片，实在是煎熬，就把它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慕容清不是不心疼，撕名牌时，手都是抖的，可是，若真的打过去要钱，她会看不起自己，一辈子都别想挺起脊梁生活。钱不是自己挣得，岂能心安理得的去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贪小便宜吃大亏，父亲耳提面命之语还犹在耳，她不能辜负父亲的谆谆教导，把撕得粉碎的名片扔进垃圾桶，慕容清又踏进了书房，继续下午的收尾工作。

慕容清起早贪黑不要命的赶工了三天，结束了手里的工作。稿子寄出去，师哥就把尾款打给了她，盯着微信里的一万元转账记录，慕容清露出了三天来的首个笑容。

收款完成后，慕容清简单化了个淡妆，就准备去车站接爸爸妈妈。

看着双手被纱布裹缠的父亲，慕容清的眼睛瞬间酸胀起来，为了不让父母察觉她的情绪变化，慕容清故意转移了视线，没有与父母对视。

妈妈带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小行李箱，慕容清猜想可能路上怕照顾不过来，就拿了简单的换洗衣服。

慕容清接过母亲手里的行李箱说：“饿了吧！咱们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家吧！”

爸爸说：“花那冤枉钱干啥？回家吃碗面条就行，坐了一路车，不饿。”

慕容清没有坚持，带着父母到了自己的车位前，解释道：“这是婉儿的车，她人没在京都，我原来的房子退租了，目前在婉儿那里住，她说一个人住害怕，非让我过去给她作伴，我实在拗不过她，才同意的。她这两个月在国外，正好你们来了，暂时先住着，过几个月再找房子。”

慕容清的父母都知道慕容清在说谎，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揭穿她善意的谎言。

一路上父亲念念叨叨的说，不该来京都看病，烧钱不说，还给别人添麻烦。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他身体没有感觉，嫌浪费钱，让慕容清跟医生说说，赶紧拿点药回家。

这病还没看呢，慕容清又怎么知道医生要如何治疗，不过，人都说，老来小，老来小，父亲又是个病人，还是尽力哄着吧！

可是，慕容清发觉，好像她越哄，父亲越上劲儿，忍不住就嚷嚷了几句。

“什么叫没感觉？你都尿蛋白四个加号了，已经很严重了，你要重视起来，再说了，医院是给人看病的地方，哪里还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老百姓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来大医院看病了？生命是平等的，爸！你记住了，有病就得趁早治。”

“医生说的话不能全信，他们都习惯夸大其词，我自己感觉没问题，我身上都不肿胀。不是我的想法有问题，是你经历太浅，不经事，不知道世道的残酷。你跟你妈妈这么撺掇我过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化验结果都出来了，你非要等到身体肿胀，像咱们老家那个人排泄不出去，肚子憋的老大，才叫有感觉不成？有病治病，后悔什么？”

父亲不说话了，母亲偷偷扯了扯她的衣服，慕容清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了，于是道歉道：“对不起，爸爸，我太着急了。咱们现在发现的早，身体没有症状多好呀！至少治疗的时候没那么痛苦。”

妈妈也在旁边一起帮腔着，慕容清觉得这个话题太压抑了，就改了话题，谈起她的现状来，还把她被郑少民师哥的公司录取，马上就能做实习生的事情分享给了父母。

慕容清以前总念叨着她那师哥工作的地方有多了不起，她有多向往之，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父母很为她高兴。

回到家里，简单的做了些吃食，考虑到父母坐了一路车，肯定很累了，再加上明天要去医院，慕容清铺好床铺就叫父母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