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联的婚姻法极为严苛，法律只允许夫妻双方与元配配偶孕育下一代，所有非婚生子都被视为“杂种”，无论父母是谁，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处死。

里奥除了兰斯和荼修没有其他孩子，安妮离婚后回到赫卡特，也没有再结婚生育。

兰斯，作为墨西拿的现任指挥官，履历杰出、战功赫赫，顺利的话他会在不久后成为墨西拿的城主，成为兽联的领导者。

里奥不会允许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娶一个无法孕育下一代的女人。

或许甘甜也没想到，她假想中的，需要兰斯取舍的时刻会来的这么快，快到沉浸在泡沫一样幸福幻影中的指挥官本人也始料未及。

他心知肚明里奥在敲打他。

他还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能顶替他成为新的指挥官，同样也能与甘甜结婚。荼修可是人类，他与甘甜能孕育出健康优秀的下一代。

听出弦外之音的兰斯抬手冷冷砸出电话，一向镇定沉稳笃定的指挥官发起火来也没什么表情，除了眉心微微蹙起，戴着蓝光眼镜的他看起来斯文内敛。

“指挥官。”

副官叩响办公室门。

兰斯取下眼镜，狠狠捏了下眉心，几秒后戴上眼镜，对外面说：“进。”

“赫卡特那边来电话。”

副官与兰斯一起长大，不用看地上裂开几道纹路的听筒，只是听他说一个“进”的语气，他就知道对方的情绪不太对。

“不接。”

兰斯面无表情地拿起钢笔。

“是私事。”副官额头冒出冷汗。

兰斯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意思是“私事就更没有说的必要”，副官脸色发白，“明白了。”

他转身退出办公室，正要关上门提醒后勤来换电话设备，身后的人不知道为何突然转变意见，“接进来。”

副官木然地转头，嘴角抽搐地看了眼墙边裂开几道纹路，行将就木的电话，“我去叫人……”

“不用，”兰斯的烦躁在一层层的对话中堆砌起来，“有说什么事吗？”

“可能是听到了您要订婚的消息。”副官低头，不敢直视他，“那边送来祝福，城主说会准时参加您的订婚宴。”

笔尖在毛躁的棕色纸张上划开长长一道，指挥官面无表情，“以后赫卡特的电话全部拒接。”

兰斯将一切瞒下，甘甜对此一无所知，按部就班地在请贴上签名，试礼服、确定场地，像个寻常的待婚新娘。

水面越是平静，水底越是暗流涌动，但凡她外出，总能收到来源不同的消息。

有的来自佩里，有的来自楚青。

佩里的消息往往不需要回复，楚青的消息复杂得多，甘甜回以一封包装精美镂刻花纹的订婚典礼的邀请函，和不能公开示人的、打进人联管理层内部的特务名单。

——那是佩里在订婚日期确定后送来的“回礼”。

真实性亟待确定，但分散楚青注意力的效果不错，催促她回到人联的消息少了许多。

两周时间飞速而过。

订婚宴举办的地点在市中心兰斯的一处私宅，筛选几轮之后，里奥还是认为普通酒店安保配置太差，毫不留情地毙掉所有去外头办的选项。

指挥官的订婚宴不止墨西拿的官员，几乎聚集兽联内部大小城市的政商要员，墨西拿需要对这些人负责。

同样的，这些人也是佩里和米娜的目标，不止是墨西拿的官员，他们的野心被甘甜养大。

早起换礼服、化妆，被摆弄了一早上的甘甜窝在化妆室里补觉，时不时能感受到柔软的化妆师在她脸上轻扫两下。她昏昏沉沉，不确定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半梦半醒之中的某个瞬间，鸡皮疙瘩飞速爬上后颈。

她打了个哆嗦，猛地惊醒，才发现化妆室内部的落地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了。

窗帘缝隙透进两缕外头的阳光，今天是个好天气，让室内也在这种程度的封闭下也不至于无法视物。

过于安静了。

她抬头，看向面前底端亮着微弱灯光的化妆镜，跟坐在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的男人对上眼。

“楚青。”

她眯了眯眼。

楚青慢条斯理地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缓慢撩起的眼皮里似乎有幽光暗闪，西装外套的扣子被他解开，内里的深色马甲将白色衬衫和硬挺的胸膛扣住，宽肩窄腰，上位者的气质尽显。

比起兰斯和荼修，他更像甘甜认知里的领导者。对视的那一眼里他没什么情绪，但明显让人感受到他淡淡的不悦。

他在不悦什么？

甘甜蹙眉想了想，“名单有问题？”

“没有。”大提琴一样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楚青淡淡睨了她一眼。

甘甜旋转椅子，面对着他，张合了下嘴唇，“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楚青缓缓摇头，“你给我发的请柬。”

甘甜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内部的软肉，心想跟这人聊天实在不容易，全是圈子，一圈一圈地绕。

她发请柬是为了传递出自己确定要与兰斯举行婚礼的态度，目的不是为了邀请楚青来参加婚礼。坦白来说，从任何角度她都不希望楚青淌这趟浑水。

“别'咬。”

下巴被人扣住，脸颊肉也被人捏住，在她愣神的这两秒里，楚青不知何时从对面走到她面前，控制住她在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咬自己口腔内壁的小动作。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男人身上自带的压迫感逼近她，让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右手拇指摁在她的下唇上，一点点从贝齿里解救被咬住的软肉。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男人实实贴住她脸颊上食指轻轻点了两下，是个十分随性又亲昵的小动作。

像。

像奖励。

甘甜胸口灌入风，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笼罩住她，她抬头对视上男人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缓慢地品味自己的情绪。

脑袋一阵一阵地懵，呼吸都快被抽离。

为什么她对他的触碰如此熟悉，为什么她会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感觉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