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您就别捉弄晚辈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萧楚河嘴角拉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道。

“哦？这么个说法？”

对于萧楚河这样的言论，青岷老祖倒是很有兴趣，也是终于舍得它那杯热茶，两只手罕见的重叠，覆盖在拐杖上端，它的身子也由之前的弓曲变得有些挺直，还向着前方倾斜了一些。

“这很简单。”萧楚河深深吸入一口，随后转身道：“首先这幅由灵力展示的画面并不能说明什么，它有很大可能作假，这点对于您这样实力的强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萧楚河说话间有意无意的侧目看向名为青岷的老者，但后者依旧是那副尊容，不仅没有动作，反而连眼皮都没有动过一点，似乎他的这番言论并没有说到点子上。

但萧楚河并没有气馁，转而继续说道。

“其次，我虽然与谢澈相处时间不足一年，但我们一起经历过不少，我们也曾日日夜夜在一起，对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心中还是有一些谱。”

说到这，他有意的轻咳几声，清清嗓子，随后道：“他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特别是在之前他不断的强调‘我是来帮你的’，他一直站在我这一边，我也应该回报以同样的信任，所以我相他，他不会做那种事。”

青岷听着他的话，反而是皱起了眉头，露出一脸的愁容，“你分析的不错，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老者此话一出，萧楚河不由的带上了一抹微笑。

“不过我却告诉他武祖所留传承不止一份，同时左右手上都同时显出一卷玉简，标示着传承有两份，于是此时我又问他，‘你已通过考验，现在这一份传承属于你了’，结果你猜如何？”

说到最后，青岷的脸上带着一副令人生厌的奸笑，它的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将那副笑容彰显的淋漓尽致，实在难以令人生出好感，甚至想抡起一拳打上。不过碍于对方的实力与地位，倒是鲜有人敢这么做。

“后面倒还真可能是谢澈那混蛋干得出来的事。”萧楚河一怔，心中不由的生出苦涩之意。

虽然青岷老祖并未将话说完，但是大多数人都能猜出故事接下来的走向，而且依照他对谢澈的了解，关键时刻掉链子是对方永远的特质。

“所以……武祖传承真的有两份？”他并不想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便是选择了装傻。

但此时的萧楚河已然不复先前的自信，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脸上也是少了许多血色。

“只能说你来晚了一步。”

此时青岷老祖倒是收敛起了自己不符合年纪的笑，转而绷起了一张老脸，用着极严肃的语气带着有些惋惜的语气道。

哒，哒。

萧楚河连退几步，听着声音都知道脚步虚浮了不少，就如同瞬间心死了一般，若是将目光放在他的眼上，便可发现其双目无神，空洞至极，浑身僵硬无比，就只剩下一张嘴，用着小小的弧度道：“或许我真的与武祖传承无缘了。”

不等对方回答，萧楚河便是缓缓抬头、仰望，试图在蓝天白云中寻找到一丝安慰。可惜他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在青铜大殿中，头顶的可不是苍天，而是青铜。

此刻也终于是从那无助的眼神中涌出了点点泪花，充盈在眼眶中，直直的打着转，似乎马上就要落下。

“真的如此吗？”

这样戏剧性的与武祖传承失之交臂，或许正是宿命吧！世间之事，若刻意求之，往往事与愿违。天意难测啊！

他失魂落魄，摇摇晃晃的向着殿外走去，任凭青岷在其身后怎样劝阻、挽留，硬是不停步回头，就算后者言尽福利，也终是换不得他的回眸。

“真是铁了心只要武祖传承啊！”望着萧楚河那摇曳如空中落叶的身影，不由的喃喃道。

……

“哟楚河！怎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是道侣跟人跑了吗？”

远远的就听见一声啼笑，艰难的抬起被泪水打湿的眼皮，就看见一张令得他熟悉，喜爱却同样饱含厌恶的脸。

“还将白绫缠在眼上，真希望你是真的瞎，不然我今后一定找机会把你戳了。”

心中恶意无边自起，让萧楚河自己都有些惊讶，随后强压下这一深深的恶意，抬起自己那张带着无数泪痕的脸，用着还算平和的语气道：“谢澈，恭喜了。”

虽然心中曾问候了谢澈的祖宗十八代数次，甚至与对方的直系女性亲属也发生了无数次不正当关系，但当出来后见到对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恭喜——这也是令萧楚河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我竟然有如此大度吗？”

那一刻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但那句话却是他实打实说出的，而且不可否认的是里面还饱含了真情实意。

你说人这玩意儿还真是怪啊！

有些自嘲的笑笑，随后迎面走上前去，捏着右拳重重的在来人的左肩上来了一拳。

“你干嘛，很疼的。”

话虽如此，但他的脸上却是笑意盎然，似乎不见疼痛带来的情绪。

“少来！你现在可是身具两卷炼体灵诀，肉身强度可不是我能撼动的，就别取笑我这个孱弱子弟了。”

萧楚河面色不改，依旧是微笑着。

谢澈有些惊讶，问：“你不怪我？”

对此萧楚河也只是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缘定如此，我也不好怪罪什么，只能说运气不佳。”

“可是你的规划……”

“重新找一卷炼体灵诀就好了，不在意的。”

“……”

“这么快就找到答案了吗？”

在青铜大殿中仍是端坐着饮茶的老者微微点头，只是在它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中年男子。

后者身姿挺拔，发丝乌黑，面庞上只有在额头处有一道深深的刻痕，除此之外面容紧致，完全看不出是中年人的模样，只有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才能显示出他说年纪。

它对于萧楚河这样的表现很是满意，转头道：“你小子眼光不错，能找到这样一个弟子。”

“是啊，我也时常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眼光也是一流。”中年男子摸上自己蓄着浓密胡子的下巴，笑着。

“今世重瞳拥有者也不错，难怪你会特地来找我关注他们两个。”苍青神龙所化的老者满眼的欣慰，此刻也不再吝啬自己的赞美，开始夸赞起了两个小辈，连带着萧楚河的师父、青天灵院的现任院长也被夸了。

“二十年前您对我说武祖传承的事后，我便是想着我们青天灵院能有一位天赋与心性都能过得去的学员能继承，可惜这么多年来老祖您都没看上眼的，这不才便宜了我的弟子。”

明明自己是因为徒弟而被眼前的老祖夸奖，但他还是很欣喜，毕竟萧楚河是他一点点带大的，说自己是他的父亲也丝毫不为过了，更何况他是真的把这个唯一弟子看做成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奖，自然是该自豪与骄傲的。

“你的弟子和当世重瞳者的确不错，但是你很让我气愤。”

本来挺高兴一氛围的，但是随着青岷老祖话锋的一转，邓达仙脸上的笑就和气氛一样凝固了。

“弟子何处惹得老祖不快，请老祖明示！”

“在灵院不要随意改换面容与身形，前段日子用一个跟老夫差不多的年岁的外貌在外面乱逛，你不害羞老夫也羞！”

闻言已经换成自己中年人面容的邓达仙干笑几声，也是连忙答应道。

他进入灵院以来一共就使用了两副面容而已，一副是萧楚河与谢澈都见过的素衣老者，另一副便是如今来见青岷老祖的中年男子面容了。

其实按照他本来的年岁，他的真实面容应该是一个刚刚才过青涩年纪的青年人，只不过他的兄弟兼同事——李化缘幻化的是一副中年模样，他也只好跟随他改了。按照他那兄弟的说法，变成这样只是为了更好的使灵院的那些老资历的长老和学员们信服。他觉得这样很有道理，便是跟着来。

可他忘记了照顾眼前老祖的感受。

这位青岷老祖可是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他刚游历完回归灵院时，就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老者面容，看来是惹到老祖生气了。

“老祖莫怪。”

“你就以为令我不快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吗？”

“老祖又是何意？”

“呼～”

一股热气自鼻间喷涌，卷起大片，如浪潮般扑打在中年男子的身上，令得后者直接跌倒在地。

看着不做任何抵抗的中年男子，青岷老祖才再次愤愤的哼气，但也没再有任何动作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记得下一次不要自作主张，将我给你的令牌放在青天灵院以外的位置，虽然最终它来到了重瞳者的手中，但在等待的过程中风险仍是很大。”

“弟子谨记老祖教诲。”中年男子连忙起身并双掌合抱，躬身道。

“好了退下吧，接下来便是该如愿的时候了，但你不方便在，你的身份还是之后另寻时间去告诉你那徒儿吧。”

“好的，弟子告退。”

青岷老祖摆摆手，邓达仙当即会意，也是迅速的消失。

“当世顶尖强者武祖的传承……真是便宜你了。”

待邓达仙的身影消失后很久，青岷老祖才低声缓缓道：“武祖啊，我也算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吧？”

“希望你小子不要中途夭折了，不然可是对不起老夫三人对你的厚望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青岷老祖倒是笑了起来，“你最大的助力竟是被我视为你竞争者的重瞳者……造化弄人啊！”

哗！

就当萧楚河已经和谢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走回住宿区时，眼前景色却是突然一转，自己那干净的房间变成了充斥着铜臭味的大殿，手臂环绕着的“活人”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狮子，就连自己的暖床也变为了眼前的血池。

这幅熟悉的景色让他不由的想起那个令他失魂落魄的地方。

“心魔吗？”

他捂着心口，有些落寞道。

“怎么，就那么不自信吗？”

一道雄浑威严的男声遥遥传来，在空旷的青铜大殿中激昂回响。

“您……您……您是……”

萧楚河抬起头来，看着头上那已经显露出真身的青岷老祖，一时间紧张到失语，只得啊啊啊的叫着。

“庆贺吧！”

“你小子品性不错，已经通过老夫设下的考验，现在传承就归你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