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俱乐部出来之后，黎雾就感觉周京淮周身的气场隐隐有些变了。

但他面色又是平和的，跟平常无异。

“周京淮……”

黎雾有些跟不上他脚步，小跑着牵住他的手。

宽阔温热的手掌，依旧是很熟悉的感觉。

周京淮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脆生生的小脸，看向他的眼神里尽数是依赖。

顿了顿。

周京淮没说什么，只是手下握紧了她的小手，步子也放缓了很多。

见状。

黎雾轻轻的呼了口气，心底那点微不可察的胆颤也跟着消匿不见了。

只不过——

一直回到帝景壹号，周京淮都没放开黎雾的手。

也是这个时候，黎雾才真正可以确认，周京淮确实是心情不好。

“周京淮……”

黎雾心底生出了一点胆怯，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周京淮恍若未觉，甚至还隐隐加大了力道。

进门之后。

周京淮脚下步伐看似不疾不徐，却目不斜视的直接朝卧室走去。

将黎雾一把扔在床上的时候，周京淮才松开了她的手。

周京淮松手松得太急，黎雾一个重心不稳，没坐住摔在了床上。

等黎雾手撑在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正想问怎么了。

她一抬头，就正好对上周京淮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目光。

黎雾吓得一下就噤了音。

周京淮还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她。

——冷冽，寒凉，淡漠。

像是浸了碎寒冰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但偏偏。

他的姿态又是随性漠然的，居高临下，像个久居高位的上位者——绝对的，完全的，高高在上。

黎雾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下的床单。

她感觉有一股渗人的寒意，从她的脚下逐渐向上漫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黎雾咬紧了唇，才没敢让自己被吓到哭出来。

她不知道周京淮生气，原来会让人这样胆寒。

像是被一把寒泠泠的刀架在脖子上，能够清晰的感受着它的寒意和锋锐。却又无法预料，它是不是就会在下一秒切断你的喉咙。鲜血四溅。

静寂了好半晌。

黎雾害怕得有些受不住，微微蜷缩了下身体的时候。

才听到周京淮淡淡静静的声音，在卧室内响起——

“你跟徐西陵之前认识？”

他一开口，黎雾整个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

“就……就上次见面，和这次见面啊……”黎雾开口说话时都含了颤音。

“就见过一次，他就为你推迟了聚餐时间？”

周京淮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完全是陈述的语调。

徐西陵那人的时间观念有多强，他是从小就知道的。

要不是有违常理，无论做什么事，他几乎都能以秒为单位来计算。

周京淮话音一落。

黎雾看着他的瞳眸都猛然扩大了几分。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个惊雷，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周京淮长身如玉的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场甚至都还是一贯的随性淡漠。

唯独看她的眼神是冷的。

甚至因为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然而然的就带了几分审视和讽刺。

那一瞬。

黎雾齿尖紧紧咬住内唇，五指不自觉的收紧，攥紧了手下的床单。

白天的时候，那句“黎雾，我女朋友”还震得她心口发麻，让她内心情不自禁的欢喜了好久好久。

她还以为……

其实都是一样的。

在他们那样的人眼里，她这样的人不过就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放在身边，也就只是图个美色和新鲜。

初识时。他看起来是那般的温雅贵重，君子端方，鹤然若神。

但其实，都一样。

黎雾没再看他，长睫轻颤下垂着眸，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再在他面前落得一身狼狈和不堪的模样。

“怎么？之前还见过？见过几次？”

周京淮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都仍旧是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语调。

但话里的腔调，比之前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寒凉。也是第一次，溢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黎雾没说话。

一直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太过荒唐，太过莫须有，她连解释都无从解释。

静了静。

“黎黎。”

周京淮还是那样唤她，漫不经心的语调，可每一个字音都沁了凉意，“你还真是行啊……”

就那一瞬。

一直忍着不想跟他吵，也不想他闹的黎雾还是没忍住。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京淮，话里所有的情绪都没收住，也根本收不住——

“他为什么推迟聚餐时间，你心里不不清楚吗？他是你朋友，还是我朋友？他给你面子，还是给我面子？就怪我！就知道怪我！”

“我一开始就说我不去了，是你们要推迟时间说要等我，这也要怪我吗！”

大概是委屈到了极致，也气到了极致。黎雾说出这些的话的时候，没有一个字的停顿。

嫩生生的小脸也是紧紧绷着，全然没有平日里温软乖顺的模样。

周京淮看着她生气发火的模样，微顿了顿，还是问了真正想问的问题——

“那他送你白玉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送的，你去问他啊！”

大概是没想到周京淮还有话在等着她，黎雾气到整个人都在抖，“再说，那白玉坠是我想要的吗？我还给他行不行！我把东西还给他……”

说着。

黎雾就颤着手去翻自己的小包包，想把那放在包里的白玉坠找出来。

但摸了好几下，都没摸到。

她急得直接把包包快速倒转过来，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黎雾在一堆小东西中找到那块白玉坠，拿起它起身就要朝卧室外面走，“我现在就去还给他……”

见她还真不管不顾的朝外走。

周京淮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就拦住了她，语气稍缓，“我就问你两句。”

对于周京淮来说，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语气，就已经是在给台阶下了。

黎雾心底也清楚。像他这样的人，跟人低头道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从来没有过。

黎雾站在那里，没看周京淮，只是手下将那块白玉坠攥得死死的。

见状。

周京淮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他很少给人抬价下。

但。但凡给了，还从来没有人不赶紧顺着朝下走的。

静了静。

周京淮还是尽量缓和着音，“我就问你两句，你说清楚不就行了？”

“你那是问两句的意思吗？”

黎雾这才抬头看向周京淮，心底实在委屈，说话的音调都不由得提高了很多，“你那根本就是连审判都没有，就直接给我定了罪。”

“再说，我说清楚？你让我说清楚什么？”

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从周京淮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即便是他爷爷，从小对他也是耐心教导，不曾斥责半分。

周京淮的语调也一下淡了下来，“你现在是要跟我闹了，是吧。”

“我闹什么了？”

黎雾再开口，话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从一回来，他几乎就是以审视的眼神和语气对她，结果现在还说是她要闹。

心里委屈到极致。

黎雾眼底迅速不受控的聚起了一层水雾。

泪眼朦胧的。

只是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迅速掉下来。

周京淮看着她眼底的那层水雾时，微微一怔。

跟她平时在他身下哭出来是不一样的。

他那时觉得那样的眼泪很漂亮，甚至还想她哭得更凶一点。

现在却只觉得有些刺眼。

其实在她面前，他脾气算好的了。

在公司里的那一套，也从没拿到她面前过。觉得她年龄还小，平日里态度也温和耐心了很多。

静了几秒。

“好了，是我不应该那样问你。”

周京淮态度率先缓和了下来，抬手正准备去擦黎雾的眼泪。

却不想。

他手还没碰到，就一下被黎雾挥开了——

“不要你碰我！”

甚至黎雾还伸手，推了周京淮一下。

结果没把周京淮推动，她自己还因为反作用力后退了一步，直接跌坐在了床上。

跌坐在床上的那瞬间，黎雾眼泪也跟着一下涌出了眼眶。

哗哗的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要不是你，他会让我参加他的局，他会送我白玉坠当见面礼？！”

“我跟他就见过两次面，每次你还都在！我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你还想让我说清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说着说着。

黎雾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从我认识你以来，我满心满眼的是谁，我又为了谁什么都愿意做，你心里就一点也不清楚吗？”

周京淮低头，看着坐在床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女孩。

心情有那么一瞬说不上来的复杂。

但静了两秒。

周京淮还是伸手将黎雾捞到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伸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擦拭着她还在扑簌簌掉个不停的眼泪。

“委屈成这个样子？”

周京淮有些无可奈何的低叹了声。眼看着那几张纸很快就湿成了一团，他又重新抽了几张新的。

黎雾哭到整个眼睛都是红的。

她别开脸，有意躲开周京淮的动作。

应该是哭得狠了。

黎雾一开口，声音就有些止不住的抽噎，“其他，其他事情不管你怎么看我，唯独这件事情不能。”

尾音落。

周京淮给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