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唤前面几声时，林青霜有些抗拒。

她不习惯与别人太过亲密，楚母身上的气味又很难闻，被她靠这么近，实在有些难以忍耐。

可随着楚母一声比一声唤的更深情，那种浸到骨子里失而复得的激动，确实让人动容，就连楚拓都一时忘了说话，瞠目结舌得看着这一幕。

待到楚母稍微冷静下来，楚拓明白这是让楚欢重新对楚家心软的好机会，他轻轻退到门外，低声道：“娘与阿欢许久未见，肯定有好多话说，我去外面走走，不打搅你们。”

他的伤较重，每走一步都很疼痛，可为了让楚欢放心，他还是掩上门，慢吞吞踱到院门外，坐到外面的门口。

楚拓一走，楚母更是哭得说不出话来，两只枯瘦的手从林青霜的脸上慢慢向下移，用力抱住林青霜，好似生怕她会突然离开一样。

林青霜被她的哭声感染，脑中不自觉得想起了死去的小琉小璃，以及祖母。

想到祖母尸骨无存，小琉小璃不知被沈越藏在了哪里，心中升起一股悲怆。

小琉小璃活着时，她保护不了。小琉小璃死了，她却连她们的尸骨都找不到。

祖母辛苦将她养大，她不曾到祖母跟前尽孝一天，反倒让祖母因她的事到处奔波，凄凉惨死。

她记事起就不曾见过娘亲，没享受过母爱，也再没有机会好好去爱小琉小璃。

世间最疼爱她的祖母，再奢望不到一个拥抱。

而今却在一个陌生人的怀中，以另一个身份感受着这份真挚的亲情。

楚母哭了好一会，才放开林青霜，走到她的床边，从枕头里拿出一个荷包来。她颤巍巍的将荷包放到林青霜手中，示意对方收起来。

那荷包看着有了些许年头，袋口的带子都已松线，荷包中间用极密的针脚绣了一个欢字。

“欢儿，娘存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够。可娘没多少时日了，这荷包还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少。你就带着这些离开吧。我听拓儿说，你如今有武功，还有差事，可你是姑娘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你背后无娘家撑腰，再没点银子伴身，娘怕你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楚母挤出一丝笑来。

“娘知你一定不理解，为何娘对你时好时坏，为何娘要让你住在柴房里。从你到楚家第一日起，娘就特别喜欢你。喜欢的程度甚至超过拓儿。后来，你一天天长大，变得懂事明理，娘就更心疼你，我舍不得让任何人欺负你，任何人伤害你，娘都可以和他拼命。”

“包括你爹。”

林青霜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楚母。虽然她之前已有猜测，此时还是被楚母的话吓了一跳。

原来这世间不只有沈越这种杀女的禽兽，还有楚父这种连女儿都想欺辱的牲口。

楚母拍了拍林青霜的手，接着道：“你那时不过才八九岁，那老匹夫趁我外出，将院门关上，意图对你行不轨之事，要不是我忘记带东西提前返回，险些便让他得逞。此事已过了许多年头，你兴许忘记了，可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气得提刀便想杀了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背叛，更是因为他胆敢伤害你。我最疼爱的闺女，他竟然敢对你起这样丑陋的心思。”

“家中靠他挣钱，我和两个孩子靠他养活。他与什么人鬼混，我都可以当没看见，唯独他不该打你的主意。”

“可我当时并不能离开他，娘没有本事，靠自己无法养活你与拓儿。自那日后，我有事需要出门，也只能将你独自关在柴房中。每天晚上，我也要将你赶到柴房里，亲自将门窗锁好才放心离去。为了让他对你死心，我对外宣称买你回来是等你长大后嫁给拓儿的，我以为他看在拓儿的份上，以及我对他严防死守的份上，会慢慢歇了这个念头。”

“为了让他相信我确实是想让你嫁给拓儿，我不得不对你恶语相向，将你的身份传得人尽皆知。我想着等你平安长大会慢慢明白我的苦衷，就算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能护住你，旁人如何看娘，并不要紧。”

“可惜那老匹夫表面上似乎不再打你的主意，心里却一直还在寻找着机会。人无耻到了他那个地步，根本没有一点道德伦理可言。当我再次发现他半夜起床，偷偷去撬柴房的门，我便下定了决心，这个老匹夫留不得了。再留下他，你迟早会遭了他的毒手。”

楚母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林青霜，眼中漫上恨意，以及坚定。

“从那时起，我每天都在他的菜里下毒，分量很少，可也捱不住日积月累，终于在三个月后，这个老匹夫身体扛不住了。他死前的一个月，我每天都很精心的照顾他，老匹夫弥留之迹，说这辈子对不住我，后悔没有好好待我。哼，他死都不会知道，就在他死的那一天，我端给他的汤里面，都是加了毒药的。”

“我就那样看着他咽了气，直到他的身体慢慢冷却，才找人给他料理后事。”

“老匹夫死后，我便想好好补偿你，拓儿长大了我以为他会挑起这个家的担子，我们娘三好好活着。可惜我这些年关忙着对付老匹夫了，没有教育好拓儿。他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还将当初我欺骗老匹夫说的，让你长大后嫁给他的话信以为真。”

楚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两眼又落下泪来。

楚拓天天闹着要与欢儿成亲，说是成了家便会立业。可楚母已看清楚拓的面目，又明白欢儿对楚拓并无感情，自是不会答应。可是直接拒绝又怕楚拓硬来，这个儿子虽没本事，却也长得人高马大，她与欢儿联手只怕也是打不过的。

她只得将对欢儿的关爱再次收起，依旧做出恶毒养母的样来。时不时辱骂推搡几下，让楚拓知道她并无意维护欢儿。她说这丫头年岁太小，成亲太早把身体折腾坏了，以后孩子都生不了，反正是养在身边的，跑不了，不用急这一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