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

“归......一......”

天使不可名状的呢喃震得少女鼓膜生疼，尽管渗透其中的污染已被层层防护尽数过滤，但是那咆哮轰鸣的声音，于高空传导下来，令林兰不堪重负。

黑如沥青般的魔力如潮水般向林兰涌去，试图将她吞噬。

林兰急忙抽出几张符箓，在身前形成一道防御屏障。

奔涌的魔潮撞击在防御屏障上，发出一声巨响。

林兰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口吐鲜血，她的身体也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疼痛无比。

“融......合......”

“归......一......”

“混蛋玩意儿，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叫嚷什么融合，什么归一，谁会想要和你这样丑陋恶心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啊！”

黑袍的少女咳出一口污血，频繁超载身躯的弊端开始暴露，四肢与腹腔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冲击着林兰本就饱受疼痛折磨的大脑。

惹得她，勾起一丝疯狂的微笑。

很久了。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这样，不拼尽全力就必死无疑的战斗了。

林兰是个疯子。

从一开始便是个疯子。

她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已，只有那个女人可以将她短暂束缚住。

缠斗数分钟，少女虽略显狼狈，却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甚至有一种越挫越勇的劲头。

反观天使，虽然经受了林兰饱和式的符箓轰炸打击，但同样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尽管，祂在这一片狭小的天地里，实力受到些许压制。

只是天使那燃着烈火的眼眸依然盯在黑袍少女的身上，不曾移动过分毫。

仿佛在林兰身上，有某种天使渴求的东西。

“归......一......”

“交......融......”

轰鸣的声音响起，手握钢尺的少女骤然暴起，钢尺直指可能是弱点的天使眼眸。

可那怪物手上的漆黑长剑也不是摆设，只是轻轻挥舞，数道罡风漩涡瞬间成型，朝着袭击者奔来。

不得已，腾空的林兰调转方向，钢尺斩击怪物的胸膛，发出金属脆响，只留下一道泛白且不清晰的斩击印记。

“还真是，难对付啊。”

少女叫骂一声，同时闪身向下，沿着天使的身体曲线向下逃窜。

体型大是优势，也是劣势。

劣势就是反应速度不够快，只要保持高机动状态，天使就很难真正伤到林兰。

然而——

“噗呲”一声。

想要拼命往下咽的鲜血不受控制的上涌，刚刚逃离天使攻击范围的少女顿时摔个趔趄。

残血一滴一滴从嘴角流下，聚在地面的凹处，汇成猩红的镜面，映照出女子狼狈的身影。

蓬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因疼痛而皱眉的脸庞上染着源自己身的血痕，此时已干涸，变成惨淡的褐红。

可孤军奋战的勇士来不及感慨战斗的惨烈，只得下意识的翻滚，躲过六翼天使劈斩过来的剑锋，却又被剑身带起的风浪吹得多翻几个跟头。

林兰自信可以稳赢直立级，即便是麟角级魔物，也能有一战之力。

然而——

“咳咳，咳咳咳咳咳，还是，太逞强了么。”

黑袍在战斗中被强劲猛烈的罡风吹得破烂，半跪在地上的少女不顾形象的喘着粗气，尽力调节着身躯之中的魔力流动。

内外伤的双重夹击实在不好受。

可是，这是她的职责。

“这可是我的职责啊。”

“阻止你这样的怪物伤害我心中所在意的人，就是我奋斗至今的信念呐！”

一口带着碎块的污血被少女吐到地面，强行撑起身子，朝那恐怖姿态的天使叫嚣道。

“丑陋的外貌，恶心的眼睛，令人作呕的翅膀，还有那不祥的气息，你被称作【天使】还真是脏了这个词汇啊！干脆叫丑八怪算了！”

那怪物像是听懂了似的，本应均匀的魔力循环微不可察的一顿，旋即是更加剧烈的波动。

“融合！”

“归一！”

“融为！一体！”

“都说了，谁会愿意和这么恶心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啊！你不嫌脏我都嫌脏啊！”

林兰叫骂道，然而叫骂之后却又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适，来自直觉的反馈，让她瞬间做出抉择。

果然，天使暴怒，将原本巨型却不便的体型缩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移动速度骤然提快，只一个照面，刚才还嚣张着的少女就被深深嵌入了远处的巨石之中。

发挥防护功能的符箓碎了大半，勉强吊住这位出言不逊的驱魔师一条狗命。

身躯无力的倾倒下来，一头栽入柔软的怀抱之中。

“你，不该来的......方舟......”

声音像是从破烂的风箱中强行挤出一般，鲜血不受控制的从七窍流出，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只有握住少女臂膀的薄茧手掌还算有气力，死死的握住方舟的双臂。

“这是，我的战斗，你，不应该插手。”

时间仿佛从此刻停滞，黑色的魔气晕染着黑袍少女的身躯，为她染上一丝悲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是魔物这件事。

“从，一开始......”

林兰眼眸放空，目光涣散，似乎在回忆往日的记忆。

“很早，很早。”

“你其实骗不得我的，方舟。”

少女贪恋的蹭了蹭爱人的怀抱，身上的疼痛都缓解许多，颤抖着的身躯也变得安静。

帝帝子其实很聪明，这个世界上能以骗术骗过她的人屈指可数。

“即使这份爱，出于虚幻，出于利益，出于阴谋。”

“我也，甘之如饴。”

重伤的女子强行抬起头颅，迎着爱人的阑珊泪眼，抬起玉臂，抹去女孩儿从眼角流落的泪珠。

她似虔诚的信徒，向心中信仰着的神只奉献那仅有的一切。

骨血皮肉。

以及，那颗纯粹而至臻的，无上珍贵的灵魂。

虔诚者的魂灵早已寻得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