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用黏糊糊的手摸了一下脑门，故作委屈地说：“以前我说东邻西家男人女人的趣事儿，也没见您沉着脸教训我，这次是怎么了，好不耐烦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人家的男欢女爱，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大帅您放心，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情爱比您和玉镜公主更令人叫绝的吗？我这么跟您说吧，玉镜公主来咱们瑨国之前，纵观整个京城的赌坊，如果谁把赌注放在您的身上，他一定会被称为千古百代第一大傻子……嘿！您放下宝剑！放下！嗷呕！！”

司钺已经顾不上身上的伤，提起身边的宝剑就要往金戈身上捅，金戈吱呀乱叫着跳起来，跑到赵振强身边去。

赵振强大乐。他终于知道，卫国公之所以把金戈放在司钺身边，并不是因为金戈武艺多么高强、兵法多么出众，毕竟燕北人才济济，像金戈那样的将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赫连绰之所以选中金戈，是因为只有金戈才能让满身疲惫、被苦难和考验包围的司钺，有一颗活泼的、乐于面对世界的心——虽说现在，那个远在京城的玉镜公主也可以做到了。

“你还说不说了？不说滚出去！”司钺骂道。

金戈挨了骂，却知道司钺并没有真的动怒。他嬉皮笑脸地说：“说，我好好说还不行嘛。您别生气，您现在不能乱动。”

刚刚确实动的幅度大了，扯动整个手臂都疼得麻木，只是司钺维持着一点可怜的面子，没有显露出来，冷汗又多了一层。他冷着脸把剑收回去。

金戈说：“那我就简单说。镇南侯刚来云南的时候，初夏，他带着人去山中狩猎。天上忽然下了雨，他们就找了个山洞避雨烤火。说来神奇，雨下得最大的时候，镇南侯一行人刚吃过饭，竟都睡了过去，朦胧中，似乎见到了一个仙女。仙女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她告诉镇南侯，今日他会遇到一位女子，乃是他的三世情缘，要他与那女子举案齐眉，白首相合。镇南侯醒来之后，只当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梦，谁知道没过一会儿，就遇到一个同样赶来避雨的女子。那女子正是白家嫡女……”

“狗东西，你又耍我！”司钺骂道，“这会儿又编出仙女的故事，你怎么不说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啊！”

“那……那王母娘娘跟玉皇大帝根本不是两口子，不能凑一块儿？”金戈为难地解释。

司钺大感头痛。

赵振强却笑着走过来说：“虽有杜撰，大体上却是对的。”

“啊？难道镇南侯真的遇到了仙女？”

赵振强笑了笑，说：“虽说镇南侯和白家嫡女的故事其实是一件大乌龙，只不过是为了保住镇南侯的面子，满足人们猎奇的心思，但不得不说，镇南侯和白家嫡女，确实是天作之合。”

金戈抱着臂一步一颠地跟着赵振强，听他诉说这段奇缘。

赵振强说：“殿下您知道，镇南侯以前是山阳侯世子，也就是说，他的祖籍在山东，封爵之前从未来过南方，更没有来过云南，对云南几乎一无所知。因为曾经和陛下一起被议储，只好把爵位让给了二弟，只身来到了云南。后来他二弟早逝，家中再无可以袭爵的人，镇南侯也因为已经在云南安家，所以没有在返回山东。”

“这件事我知道。议储之后，镇南侯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顺遂。”司钺说。

至高无上的权利，得到了是最大的幸运，得不到，就只能承受最大的不幸。镇南侯还算是命好的。

赵振强说：“镇南侯刚来云南的时候，对云南的环境十分陌生。某次打猎途中遇到大雨，在山洞中躲避，除了烤肉，他还派人在山里采了许多蘑菇。他的手下也多是北方人，分不清蘑菇的好坏，不知道挑中了什么蘑菇，致使中了毒，使所有人产生了幻象，甚至有些人陷入昏迷。据说镇南侯在幻象中见到了一个仙女，对他说了好些话。幸好前去投亲的白氏嫡女路过，见到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及时出手，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正因为这救命之恩，镇南侯下定决心，要娶白氏嫡女为妻。”

“哈？”金戈瞪圆了眼睛，“怎么地？原来是吃了蘑菇中毒？乖乖，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千古奇谈呢！”

虽说司钺对这个答案也有些心理落差，但不至于像金戈那样咋咋呼呼乱点评，赏给金戈一个白眼之后，司钺对赵振强说：“听你话里的意思，镇南侯为了娶白氏嫡女，费了很多心思啊。”

“是，可谓百折不挠，”赵振强说，“白氏不是一般的世家。殿下还记得大理寺卿白鸿吗？”

司钺点头：“当然记得。他是谢迎天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是谢迎天在朝堂上的战将之一，现在应该已经被处死了吧。”

白鸿当初在朝堂上为谢迎天摇旗呐喊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呢。

赵振强自然是不知道那些党派纷争的，他说：“白氏早在前朝的时候就是赫赫有名的望族，封侯拜相，何等风光。但是前朝亡了，战乱时他们折损了许多人才，于是在我朝建立之初，他们的当家人立下规矩，不理朝政，不做朝臣，违者逐出家族自谋生路。自此白家以药材生意为业，与周围许多国家都有很大的贸易往来，世世不衰。”

“但白鸿做了官。所以他……”

“对，他就是在和家族断了关系之后才入朝做官的，所以才要借助谢迎天的势。这也是白鸿获罪之后白家无事的原因。”

“那镇南侯夫人呢？她也和家族断了关系？”

“是，”赵振强说，“为了镇南侯，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一个铜板的嫁妆也没有拿，婢女都没有带一个，从大理远来成亲。好在这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怎么说？”

赵振强答：“自古皇家娶亲，都不必亲自迎接，需要女方送亲。可白家无人送亲。镇南侯便带了如山的聘礼，亲自到大理求娶白家姑娘。自从娶了白家嫡女，镇南侯初心不改，这么多年，再没有添过一个妾室，连通房婢女都没有。他们夫妻恩爱多年，育有三子两女，不知道令多少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