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说慢也快，转眼已是十月十五。

今冬虽尚未落雪，天气却是实实在在地冷了，纵有太阳照着，也叫人不大愿意出来。

许静辰却是不管这些的，忙完正经工作之后，照样出来习武练剑。

追忆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扫着地上的灰尘，一双杏眼总忍不住往无暇殿外的舞剑少年身上瞟，眼中的倾慕之色浓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若不是看到那双原本白皙的手被冻得发红，她还以为这太子殿下天生就不知道冷呢。

世间污浊纷扰，他却那样干净；宫中乌烟瘴气，他却如此脱俗。

能日日得见这般宛若谪仙的男子，便是一辈子都只做个打扫宫苑的小宫女，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追忆如是想着，手中的扫帚不自觉就停了在那里，彻底不动了。

一旁的蒲苇见状，偷笑着碰了碰她的手臂，揶揄道：“噗嗤，小色女，又犯痴了？小心我回了十殿下，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哎呀，姐姐又取笑我。”

追忆羞得捂了捂脸，抱着扫帚匆匆跑开，红透的脸颊上，两个酒窝深到极致，却也盛不下少女此刻的春心荡漾。

实际上，此刻在无暇殿外舞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许静辰，一个是李南风。只不过追忆的目光，只锁定在许静辰身上罢了。

师徒二人皆手执长剑，于无暇殿外流风回雪。刀光剑影下，两抹玄色宛若一双墨蝶，时而飞檐走壁，时而剑花交错，凌厉飒爽到极致，却又不失温柔潇洒。

许静辰素喜淡雅，极少着深色衣裳，只因今日是下元节，依礼当着深色常服，故而，今日的许静辰同李南风一样，难得着了一身玄衣。

二人一攻一守，看起来配合得相当默契，但李南风却似乎不甚满意，出剑一次比一次咄咄逼人。

如此情景，知道的说他们在切磋剑术，不知道的还只当李南风是来寻仇的。

大多数时候，许静辰都只是恭恭敬敬地接着李南风的剑招，完全没有要反守为攻的意思。

数招之后，李南风好像终于失去了耐性，漆眸一挑，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眨眼的工夫，身子便在半空中转了十几个圈儿。

说时迟那时快，那飞速旋转的身体还没停下来，手中的长剑就直直逼向了许静辰的喉结。那架势，许静辰若是还不反击，便是妥妥地死路一条。

千钧一发之际，许静辰上身向后一仰，险险躲过了这一剑。

但李南风紧接着又是一剑逼了过来，形势更为紧迫，许静辰再想躲是绝计不可能了。

可就是这样，许静辰依然没有反击，直被李南风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微微垂眸看了看就快戳到他喉结的长剑，许静辰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还未及开口说话，李南风便先严肃地说道：“辰儿，你又拘泥了。”

许静辰眼睑微动，抬眼看了看李南风，又敛目低眉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

“许静辰！”

许静辰还没说完，李南风便厉声一呵，与此同时，手中长剑竟又向前移了半寸，冰冷的剑尖直接抵住了许静辰的喉结。

隐隐刺痛感自喉结处传来，许静辰脸色几不可觉地变了变，看向李南风的桃目也有些微的怔愣。

此时此刻，许静辰但凡稍稍做个吞咽的动作，他的喉结就会被李南风的剑尖戳出血来。

但见李南风目光寒冷，语气凛然道：“你听好了，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你！”

许静辰神色复杂，怔怔然看了李南风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开口道：“得罪了，李掌门。”

在说这几个字的同时，许静辰眼里的纠结与温软，已悉数化作丝丝寒气，似乎比他手中的三尺寒锋还要犀利几分。

一语既出，许静辰便出其不意，以寻常人不可见的速度抬起左臂，以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李南风的剑身，巧劲一使，李南风便连人带剑猝不及防地向后退去。

不过李南风毕竟是李南风，才退了两步便立刻稳住了自身。但就是这两步，许静辰已然从绝处脱身，有了一丝反击的余地。

李南风没有松懈，继续狠绝地逼向许静辰，但见许静辰已先他一步飞身而起，迅速自他眼前掠过。

李南风紧追不舍，许静辰剑花凌厉，巧妙周旋，几个回合之后，便已反守为攻，招招直逼李南风的要害。

李南风起初尚且能游刃有余地化解，渐渐地便有些应接不暇了，到最后竟然彻彻底底地失了守，被许静辰反手一个剑花，生生逼退至地面。

许是有些力不从心，眼见着许静辰的剑尖直逼他的心口，李南风竟然失足跌到了地上。

“师父！”

看到李南风倒地，许静辰骇然惊呼一声，少不得扔下手中长剑，冲过去扶李南风起来。

“师父，没事吧？”

许静辰一边扶着李南风起来，一边满眼内疚地问道。

李南风欣慰地笑了笑，抬手覆上许静辰的手背道：“小摔一下而已，这有什么，看你紧张的，怎么能把剑都扔了呢？嗯？”

“我……”

许静辰才说了一个字，便看到李南风严肃的眼神投了过来，少不得赶紧顿住，低眉不甚自在地改口道：“弟子大意了。”

别有深意地看了许静辰半晌，李南风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李南风说着，不着痕迹地挣开许静辰的手，走过去俯身拾起落雪剑，指尖徐徐抚过剑身，神色不自觉恍惚起来。

许静辰无声地行至李南风身后，若有所思半晌后，表情复杂地开口问道：“师父，这便是当年……赔给师父的那把剑吧？”

李南风闻言，心中不由一震，脸色也不受控制地白了一下。

暗暗定了定心神后，李南风缓缓转过身来，神色莫名地看着许静辰，不置可否却意味深长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是与不是，都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人生在世，不能有太多执念，释怀了也就好了。”

许静辰眉心微蹙，似乎还是很想知道确切的答案，但又不好再追问李南风。

李南风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一叹，语重心长道：“好了辰儿，别纠结了，如今你的功力大增，可见你体内的云雪奉辰花，已完全融入你的血脉了。”

“这对你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它在使你功力大增的同时，也会更加贪婪地摄取你的精元，这意味着往后的月圆之夜，你会更加痛苦。”

“今日又是十五，下午你还是好好歇一下吧，不然今夜，我怕你受不住。”

【作者题外话】：为情怀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