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放开才有未来

沈浪并没有急着回答，嘱咐秋菊端上新鲜的应季音频，介绍到：“陛下，这是鸭先知过几日会推出的应季饮料，尝尝看。”

眼前的透明玻璃杯里，装的是成熟红山果榨成的果汁。

秦驭风饮了一口，有些惊奇，京中红山果非常酸，哪怕是成熟了也不会影响到它的酸味，这果汁却有些清凉酸甜，将红山果的酸味很好的中和了。

“这……朕并没有从里面喝到蜂蜜的味道。”秦驭风有些奇异地看着沈浪。

沈浪笑道：“因为里面放了白糖。”

“白糖。”

秦驭风重复了一次，“不是糖霜，而是白糖。”

如今大云糖珍贵，能吃到的只有红糖，秦驭风身为皇帝，自然吃到的东西比老百姓要更多也更丰富，糖霜没有这样浓厚的甜味。

至于红糖，哪怕贡品红糖，也是有一种铁锈味道存在的，并不如这种糖的口感纯粹。

沈浪点头：“没错，与红糖，和糖霜不同，是纯正的白糖。”

“陛下，之所以请您品尝这个，与您想要量产农药有关。”

“这其中有何关联啊？”秦驭风愣了愣，询问道。

“量产，面临的最大的阻碍，其实在于世家。”

此时秦驭风沉默不语，品了一口手中的饮品。

“不论是银钱还是人才，民间从来不缺。”

沈浪解释道：“但是，人才只有世家出，银钱把握在世家手中，百姓没有粮吃饭，没有钱生存，没有书可读，新奇的想法只存在于脑海之中，无法实现。”

“我曾在振兴江州的途中遇到一人，此人虽未读过书，食不果腹，只能做些不好的营生，但偏偏天赋异禀，一身造船才能，在收入我麾下之后，他造出的船非常惊艳，阿月想要出海，就是因为有他在冰原造出了战船。”

“像这样的人，大云还有许许多多，他们或会炼铁，或擅工匠，或擅医术，但都由于自身不是世家，所以只能泯然众人，淹没在滚滚历史洪流之中。”

“你说这些，朕都懂得，可和世家又有什么关联？”

“不论是白糖，或是江州纸，一切物件皆可量产，但量产就需要大量的人才，需要大量的银钱。”

“只靠朝廷，只有朝廷，用陛下的内帑，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平民百姓也参与到其中，才能够实现全国大规模量产。”

“陛下可知，有一个词，叫做国有。”

秦驭风自然不是傻的，他冷静下来思考了一瞬，便想到了其中关窍，“所谓国有，便是大云经营的商铺，就如同你的惠民炸鸡与鸭先知是与我合作一般？”

“是，也不是。”

“咱们的鸭先知与惠民炸鸡，主要营业者是我，陛下顶多能算是入股，无法给予百姓大云的保障。”

“国有不同，国有企业，就是大云来生产运营，给予老百姓最真实的保障，若是生产出现什么问题，由大云来负责。”

秦驭风有些不解：“既是大云负责，那与用朕的内帑开设有何区别？”

沈浪笑了：“区别就在于，一个是陛下亲自选人，亲自出钱、督工。另一个是我们只负责提供方法与器械，在全大云范围内招到经营能人，由他们出钱、督工，我们只负责管控质量，时不时抽查。”

“那如此一来，赚到的银两……”

“陛下可以将国有产业当成是一位皇帝的经商之道，您可以将自己比做一个具有实力背景的天下第一商人，赚到的银两多与少，您自然是派人同合作伙伴，也就是真正的经营者进行商谈，签订契书，规定多少即是多少。”

秦驭风微微点头。

“除了国有之外，还有国营，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咱们派自己的官员去经营，聘请当地的百姓做工人，将生意开遍大云各地，收入则全是咱们朝廷的收入。”

秦驭风思索了一下，“这国营，便需要所有的官员都是自己人，还都要是信得过的人才，这样的人可不多。”

“确实。”沈浪点头，“所以才说，世家才是其中最大的绊脚石。”

秦驭风无语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说。”

“那我便直说了，陛下还年轻，许多事按部就班不急不躁当然没问题，但是人才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说有便有的。”

“冰原今年的粮食产量，不是臣吹牛，已经翻了三倍不止，咱们冰原那边已经收了足够的良种，可以供给大云，眼下正快到秋收，若是在播种时期能够种植我们冰原的粮食作物，整个大云的产量都要翻倍。”

秦驭风目露精光，“此事阿姊信中有所提及，朕始终不敢相信，你真能做到如此？既如此，为何你不上奏朝廷，推广冰原的粮作物？”

沈浪点头。

“但，陛下要想明白，现在的粮食并不都攥在陛下手中，若是粮食产量增加，随之而来的便是另外的问题，有些人的羽翼过于壮大了，他们用这些粮食会做出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来？他们的盘算会不会加快脚步？”

秦驭风沉默不语。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的确是个问题。

“就如同臣不敢将火炮在京城制作出来一般，若是这东西出现了，那陛下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危险便都会提前到来，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就不能动用底牌。”

秦驭风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沈浪说得其实很对。

京城粮食增产，受益者甚至不是皇帝他本人。

上位三年，这三年来他明里暗里的使劲努力，也只获得了刘相一派的支持，真正代表着大云气运的户部一直琢磨不定，代表户部的徐相，更是老滑头一个，让人摸不清楚脉络。

没有人知道他想支持谁，或者说，没人知道这老东西到底在想些什么。

“陛下，若想破局，只能抓住一件事。”

秦驭风想了想，默默吐出两个字来：

“人才。”

沈浪点头，“人才才是一切的根本，若你手中有人，时刻能接住整个烂摊子，那陛下便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陛下手中有足够的人才，许多事，兵不血刃便能做到了。”

“例如，若是户部不支持陛下，陛下大可以将户部拆分成为更多单位，收税的叫做税务菊，负责统计的叫做统计菊，负责人口的叫做人口管理菊，还有财务菊……”

“户部庞大，将户部细分下去，只要陛下有合适使用的人才在这些小却有实际操作权的地方蛰伏，当户部所有权能都被替代掉了，拆分掉一个小小户部又有何难？”

“届时，陛下想做什么事，又有何难？”

分而化之？不将所有的权柄放在同一个人手中！

秦驭风看向沈浪，他真是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心智！

如今的大云，三位权相权力太过于庞大，影响到的势力也并不小。

他无法扳倒当朝权相，但却可以让权利分散出去，如此一来，即便对方不与自己合作，假以时日，权利体系也会逐渐衰弱，甚至转移。

沈浪这一招，不可谓不妙。

他甚至都已经能够想到未来的结果了。

如今的大云在位官员，年纪大多偏大，新招揽来的人才却同自己一般年轻，让他们现在低位不痛不痒的干着，慢慢提拔，慢慢磨炼，过个十年，顶头上官告老还乡，下官自然可以上位。

这就是一波权利的缓慢转移，到了那时，手下的官都是自己的人，大云的权柄在谁的手中？

秦驭风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一团火焰在腾腾燃烧。

“所以，这人才究竟应该怎样出现在朕的眼前？”

“陛下，所以臣才会说，世家才是最大的绊脚石，官员不是。”

沈浪解释道：“若是大云百姓吃饱了饭，都能识字读书，而大云恰巧又有一个科举制度，可以从寒门、甚至是平明百姓之中选取一些人才出来，大云何愁缺少人才？”

“你竟……”秦驭风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浪。

不是沈浪没说明白，而是说得太明白了。

如今大云人才的产生之地只有世家，百姓吃不起饭读不起书，就算是读书也没有上升途径，世家们则是一代又一代辛勤培养，优中选优，从族中选取最出类拔萃的子弟送进皇宫，再由皇帝钦点。

这沈浪的探花郎便是如此得来的。

秦驭风万万没想到，沈浪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说出这种颠覆传统规矩的话来。

“朕才与你谈过，提醒过你，这些皇亲不好动，牵连甚广，朕以为你听懂了，却想不到你将主意打到了更大的势力身上。”

“你可曾想过，此举一出，轻则朝廷停摆，重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沈浪直视秦驭风的目光，镇定道：“所以臣只是同陛下说，真正的决策还是要陛下来做。”

“臣只能保证的是，为陛下生产出最先进的兵器，训出最好的兵，将冰原大面积作用于种地屯粮，保证整个大云不会因为缺粮而停摆。”

“此举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沈浪想到这里，看着直播间里的留言，微微一笑，“陛下大可不必觉得焦虑，世家撬不动，我们便可以先从刚才提到的国营与国有中做些微妙的转变，选拔人才不入朝廷，先入实业。”

“待他们做得好了，做得不错，再一点一点安排进入朝廷，从边缘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