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平静得太可怕，尤其是她那肩头还潺潺的流着血，打湿了她的前襟，一片刺目的鲜红。

饶是如此，清浅却仍然伸出了手，将手中的剑递给了顾华杉。

她终究是问出了那句疑问：“你要做什么？”

顾华杉冷冷一笑，眼中尽是漫天的杀意，“我…我要杀了…杀了李茗禾…”

顾华杉走得踉踉跄跄，那长剑在她手里，剑锋拖在地上，只留下一串令人心惊的脚步声。

她摇晃着，只觉得头晕眼花，整个世界正在轰然倒塌，而她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哐啷”一声，她打开门的时候撞上了那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李茗禾正候在门外，她要确认顾华杉今日受辱，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想起过往之种种艰辛，李茗禾只觉心口恶气舒出，顾华杉欠她的东西，她终于自己亲手拿了回来。

这世上无论是谁欠了她李茗禾的东西，她都会一一讨要回来。

言又生曾算过她的命，凤卧于此翱九天，凰相藏尽待时飞。

她李茗禾是天定的皇后之命，这天下敢阻挡凤命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李茗禾脸色挂着得意而满足的笑，那笑是极淡的，似乎自从做了这太子府内的茗夫人，恍惚间又重新回到了尚书府的生活。

一举一动，皆有教习嬷嬷，进进出出，丫鬟仆人，旁人觉得繁文缛节，可她却甘之若饴。

她李茗禾天生便属于这里。

她费劲心思爬上纳兰祁的床，换来了这短暂的荣华富贵，便是向着她的命运又近了一步。

李茗禾眉头一皱，似听见了背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莫不是王老五？竟然这么快？

她猛地转头，迎面却是顾华杉那张脸，陡然放大在眼前。

一个倒抽冷气，李茗禾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一仰。

顾华杉身子颤颤，整个人却已经跳了起来，笨重的扑在她身上而来。

突如其来的重物压倒，李茗禾和顾华杉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双滚落下了台阶。

身子下坠，眼前是顾华杉那张冰冷的脸，李茗禾的脖子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便被人狠狠掐住。

顾华杉双手颤颤，只能凭着本能，长剑一挥，只听见身下的李茗禾传来一声尖叫，随后她捂住了脸颊，狠狠将顾华杉往外一推！

顾华杉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像是纸鸢一般飞了出去，狠狠栽倒在了地上！手中长剑应声而倒，掉落在一侧的地里。

而李茗禾惨叫着，叫声凄厉，震得那树上的冬鸟纷纷扑腾着翅膀，振翅而去。

顾华杉躺在那里，胸脯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当她看见不断有血从李茗禾手指缝之中流出之时，她一字一句狠狠道：“李茗禾…今日放你一马…你的命暂且欠着…我顾华杉说话算话…你的命我要了！”

清浅此刻方跟了出来，一看见李茗禾尖叫不止，心里盘算着很快这满府的卫兵便都会到这里来。

元清皇后嘱咐过她低调行事，切不可跟太子殿下的人正面冲突，当下急忙跑到了顾华杉身边。

“姑娘，跟我走吧。”清浅抓住了她的手腕，神色仍是淡淡的，仿佛无论再大的风浪都在她眼中掀不起半点涟漪，“绿瑶姑娘在我们手上。”

绿瑶？

顾华杉瞪着她，剧烈的喘息着，“你是元清皇后身边的人？”

“没错。”

“是她让你来的？”

“是。”清浅扶起了她，“太子的人便要来了，姑娘先随我离开这里，皇后娘娘自会为您解答心中疑惑。”

顾华杉狠狠看了李茗禾一眼，耳边传来太子府内府兵匆匆的脚步声，似下一秒便要跟了跟前，那些府兵们来势汹汹，脚步沉重，手里拿着武器，必是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顾华杉再不犹豫，随后便跟着那女子而去。

而此时霜华离开了那牢房，说是牢房，不过是太子府内一处荒败的偏院罢了。

由于此处地方偏远，周围又全是密林小河，偏院周边无人可以靠近，倒是最好的审问家奴和细作的地方。

此处甚是荒芜，沿途却有大量府兵把守，太子府内的其他人均不可靠近此处。

沿途走来，各个府兵皆俯身向她请礼问安，霜华目不斜视，一直出了那偏院，朝着太子府内的凉亭走去。

那凉亭建在一片山水之间，背后是假山，底下是人工开凿的湖水，只不过是二月的天气，湖面上的睡莲衰败一片，零星的飘在河面上。

一座吊桥将湖中心的凉亭连接到长廊，转过一圈花圃，霜华快步走过，衣不沾风。

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脂粉香气飘来，空气之中似乎有一团团娇笑。

凉亭里端来了几个火盆，旁边站着几个小丫头伺候着，烟夫人、墨夫人等正在榻前伺候着，有人远远看见了霜华，连忙笑着道：“哟，霜华姑娘来了。”

霜华冲着在场的几个夫人一一点头，算是行过了礼。

而纳兰祁则斜斜的躺在贵妃椅上，三千发丝垂落一侧，只穿着一件里衣，露出大片肌肤来。

他本就生得邪魅，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藏着的是漫不经心的凉薄。

他一只手抱着静夫人，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箭，目不斜视，手上发力，那箭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落到了眼前大约两米处的投壶之中。

静夫人拍手称赞道：“还是殿下的投壶玩得好。臣妾们都是些妇道人家，您却要跟我们比投壶，这不公平。”

纳兰祁笑嘻嘻的在她粉嫩的面颊上啄了一口，“那静儿说要怎么才公平？”

那静夫人眼睛滴溜溜的转，“要不这样如何？殿下跟臣妾们玩这个，那咱们要有惩罚，输了的不仅要喝酒，还得脱衣裳。”

纳兰祁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大笑一声，“这个玩法甚好，本宫喜欢！”

纳兰祁方才抬起头来，看见站在凉亭之外的霜华。

那人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随后冲霜华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