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五万精兵，实则只有三万左右。若说强攻，我连半分把握也无。”

顾华杉眉梢一跳，喃喃自语道：“三万？”

“三万精兵，守住明州城，绰绰有余。”

顾华杉略一思索，“明州城是大楚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当年太祖便从此处发家，若非因了明州的天险地阻，太祖当年只凭一万人马，是断断守不住明州的。”

燕离点点头，“后来太祖便命人修葺了明州城墙，使其成为不可攻破之处。燕丘深知破明州之难，因此才只派了三万人马。”

“三万人马守一个小小的明州，燕丘算是看得起你了。”

两人正说这话呢，便听见梧心进来禀报：“殿下，慕容家的人来了。”

慕容烈？

顾华杉眉梢一挑，若非顾忌燕离，她倒真想见见这传说中死里逃生，却在一年之内东山再起的慕容家掌权人慕容烈。

顾华杉问：“可需要我回避？”

燕离眉头一皱，望了一眼眼前的华杉，又望了一眼帘外等候的众人，压低声音道：“慕容烈此人生性多疑，你还是避免跟他见面。你先去屏风后面等着。我叫你，你再出来。”

顾华杉应了一声，随后转身走向账内屏风之后。那是一扇巨大的梨木雕花屏风，将整个帐子一分为二，前面为燕离的办公之处，屏风后则做他的寝房。顾华杉刚一坐下，便见燕离后脚跟了上来。

他将那碗药放在她手边的木几上，“知道你怕苦。但是良药苦口，你暂且忍着。”

顾华杉眨巴了眼，“我还等着沐兰去找果脯呢。”

“去了这么久，大约是没有找到了。”那人语气不容置疑，随后见她表情郁郁，语气便也柔和了一分，“都说明州的果脯最好吃。等我攻下了明州，你想吃多少有多少，好不好？”

顾华杉心头一动，似湖水被人轻轻撩拨了一下，她有些茫茫然的点点头，小声嘀咕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燕离刚走出来，慕容烈、慕容周等人已经走了进来，加上燕离的几个部下，一行十几个人，将这不大的帐子里挤了个满满当当。

那慕容烈大约四十多岁，肤色微黑，身形略瘦，着一身银色铠甲。

他浑身上下再无一丝当年京城的儒雅温和之气，这杨岭磨了一年，倒学了些江湖做派。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却也算是进退得宜。

“臣给殿下请安。”慕容烈携了慕容家众人给燕离行礼，燕离急忙快走两步，虚扶了一把，“慕容将军一路风尘仆仆，此去杨岭押送粮草，路上辛苦。”

“粮草乃大军命脉，臣必须亲自前去才能放心。此去不负殿下所托，已从杨岭调来三十万石粮草，以解大军燃眉之急。”

“好！”燕离朗声一笑，抬眼一扫十几名部下，“各位将军请坐。”

而屏风之后的顾华杉，坐在燕离的贵妃椅上，单手撑腮，拿了一本兵法之类的书籍来看。

谁知越看越觉得困顿，耳朵又听着屏风之外传来的声音，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开始上下眼皮打架。

梦里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说什么火攻，又有人说什么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

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吵吵闹闹，声音越来越大，顾华杉意识慢慢聚拢，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睡着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身子一动，下一秒只听得“哐”一声碗盏碎裂的清脆之声，顾华杉竟不小心一脚踢在了那药碗之上。

“谁在那里？！”

只听得一声暴喝，惊得帐内所有将士都站了起来，此起彼伏的拔剑之声，纷纷望向那屏风后面。

顾华杉小身板一抖，心中默默骂道：最烦就是这帮武将，说话这么大声，险些把她吓得灵魂出窍。

一片死寂之中，听得燕离低咳一声，冲屏风之后的人沉声道：“笨手笨脚的，快出来吧。”

顾华杉整理了衣衫，慢腾腾的往外走，当走出屏风那一刹那，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少年瞬间变了脸，转而换上一副谄媚恭敬的嘴脸。

只见那屏风后面走出一个翩翩少年，众人还未看清他的脸，便见那人行了个大礼，“小的给众位将军请安。”

坐在燕离左手边的青年男子盯着顾华杉冷冷一笑，随后又望向燕离，语气之中有压抑的怒意，“殿下，此番属下们正讨论军机大事，这屏风后面躲着个生人算什么回事？莫不是殿下信不过咱们，还派了个外人在这里候着？”

未等燕离搭话，那少年笑得愈发谄媚：“这位器宇不凡的将军想必就是名震青州的慕容将军吧。早就听说慕容将军年轻有为，一把长剑使得是出神入化，弓箭更是百步穿杨，今日一看，果然是器宇轩昂不怒自威。不过慕容将军可说错了一件事，小的不是外人，小的名唤阿华，是这两日才被提拔上来照顾殿下起居的奴才。”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番马屁拍得如此炉火纯青，那率先发难的慕容周脸色果然略略缓和，只是冷哼一声道：“嘴巴倒是机灵，只是你躲在帘后做什么？”

燕离高坐主位，淡淡开口：“这阿华是我在京城的旧友，为人忠厚可靠。还请慕容将军放心，今日我们所谈之事，他定会守口如瓶。”

顾华杉急忙道：“慕容将军，小的嘴巴可严了，绝对不会出去乱说。”

慕容周冷笑一声，长剑回鞘，他身后几个副将恶狠狠的瞪着她，见慕容周收了兵器，余下一行人才缓缓坐下。

只听得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此为多事之秋，况且两军开战在即，殿下跟前的下人，最好是知根知底嘴巴牢靠的。此人虽说是殿下京城旧友，但是难保被人挑唆利用，殿下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嗯？

顾华杉抬眼去看说话之人，那是一个年级约为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瘦高瘦高，皮肤有些黑，不显山显水，安静坐在那里，却不怒而威。

尤其那双眼睛，像是鹰一般锐利，半分冷半分威，精光闪闪。一看便是心思深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