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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名状的跑团实录

作者:世界魔方 | 分类: | 字数:80.4万

番外:地刺(一)

书名:不可名状的跑团实录 作者:世界魔方 字数:2129 更新时间:2024-11-01 02:55:07

那一天,世界倾覆。

千万人倒下去,一个人站起来。

一个人倒下去,千万人站起来。

一次任务中,我和一户人家交谈间隙,腰间被拽了拽。低下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满脸愤愤,正试图偷我的徽章。他的小动作太明显,我发现了,却没有说。

……

……

幼年时期,地刺布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岩石柱笔直地竖立着,其尖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云层里。

母亲是居委会的一员,记忆中她常因地刺影响日照而奔走抗议,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很久。

然而我十岁那年,在人类与地刺和平共处近二十年之后,一根地刺毫无征兆地倒塌。

七月七日中午三点,地面出现强烈震感,母亲一度以为是自然灾害,然而官方平台上没有任何关于地震的消息。傍晚,父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他对母亲说:“老婆,岐安县的柱子倒了。”

岐安是新河的临县,距我家很近。由于此前从未有类似情况发生,岐安受灾极为严重,大量房屋塌陷,死伤人数持续飙升。

七月七日,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正常的新闻,此后社会进入言论把控阶段,七月十日全面断网,新闻开始出现大量安定人心的通稿。似乎灾难过后,生活又步入了正轨,然而即使是孩童的我,依然能清晰地意识到生活的改变。

自那日起的三天,我一度难以入睡,且常梦到自己被砸得稀烂,或是困于狭小的窄缝中。惊醒后,便能看到窗外地刺投下的沉沉黑影,于是开始明白自己是随时有可能会死的。

八月二十日,母亲收到学校无限期推后开学的通知。随后,新河县来了许多卡车,地刺周边围起蓝色防护网。我贴在窗户边,看防护网里的黄色照明灯整夜整夜亮着。

“妈妈,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保护我们,快去睡觉吧。”母亲这样说着,她摸了摸我的头,带着成年人独有的冷静。

然而那些陌生人并未如母亲所说,很快,小区的铁门上开始张贴通告,大意为我们必须搬离。大多数人并没有得到相应的经济补偿,因此表明反对的态度。

反对是没用的,从县城通向郊外的公路上,军用绿布卡车一辆接着一辆。

“我们要去哪里?我害怕。”

“我们哪儿也不去。”母亲反锁门说着,转身抱紧我的头。而父亲从裤兜里掏出烟来,他只抿几口,商店的老板已经被带走了,父亲手中的烟是最后一根。

母亲的保证也是没用的。

很快,楼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我家房门也被哐哐捶响,最终父亲妥协。

我这几天与其说在成长,不如说是迅速失去安全感。作为幼童,必须接受自己对于身边一切都无力控制的事实,着实有些残酷。

临行前,母亲要求带些财物行囊,却被军官以空间不够为由拒绝。母亲显得很不高兴,而我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偷走了那人一枚小小的军章。

我并不能估测几年后,这枚军章会对自己产生何种影响。只知道此时,我被挤在卡车的一角,看着原本熟悉却在这几日迅速变得陌生的故乡,离我越来越远。

乘坐的火车近二十个小时,穿行中我们路过一片没有人烟的地区,那里的地刺可以用茂密来形容,火车时常要从褐色柱子的缝隙中通过,整个车厢都是寂静无声的,即使人们知道,声音并不会使那些柱子倒下。

在五个小时之后,火车又到达另一片区域,这里除铁路被清扫干净外,其余的地方皆是废墟。

“有点像灾难电影里,人类灭绝十几年后的样子”我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再一次看见城市,虽仅过去二十个小时,却觉得自己和这样秩序的社会有了距离感。

我们没有家的人,被暂时安排在这个城市,住进郊区的铁皮屋里。

父亲和母亲做一些城市清扫的零工,父亲再也没有抽过烟,母亲也没有了朝九晚五的工作表,他们从体面变成了不体面。每一个星期,就会有人送来救济金。那些人态度很差,所以趁母亲收钱的时候,我在后面用尽力气瞪他们,摆出一副坏脸色来。

“下次让孩子去买菜吧,他们应该不会为难孩子。”一次聊天中母亲不大高兴地说,“这里的人把物价提高怪到我们头上。”

“我们现在是难民,这也是难免的。”父亲看母亲要抱怨,示意她忍耐。

自我接下采购的工作之后,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城市里的人对我们的敌意。

售卖点距铁皮屋很近,出门前母亲再三叮嘱,要我多说软话多撤娇。我心里是不太愿意的,但还是答应下来。

蔬菜并不新鲜,摊铺后有一小女孩,听小贩叫她阿改。菜贩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见我年幼,所以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只是翻着白眼把蔬菜丢到秤上。

“臭老鼠。”阿改嘀嘀咕咕,见我不理她,便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像是一定要我听到一样。

“傻瓜。”

“臭者鼠你骂我?”女孩子一下子炸了书,她从菜摊里走出来,看起来想要给我点教训。我自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反倒是伸手将她推远了好几步、

趁阿改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忙去称好的蔬菜,不料那个中年女人把阿改护到身后,然后反手打翻了菜篮,每当我要去检时,就会被她用菜杆子抽手。

第一次采购食物的工作,被我搞砸了。

当晚,母亲没有责我,她只是沉默着听完事情的经过,摸我的脑袋,说了句:“没事,不是你的错。”

可当母亲回到地铺盖上被子的时候,我看见她在偷偷地抹眼泪,她的背影看着让人十分酸楚。

“不能让妈妈再哭了。”我心中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

日子还是要过,这个城市的人大多以者鼠称呼我们,他们说我们占用资源,浪费粮食,应该赶出去自生自灭,可我再未和他们有过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