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些，你这画的是什么？”

冷厉的女声，很冰，很冷，似乎在记忆里，她就没有对自己说过几句好话...可是，还很小的时候，她明明也经常抱着自己，轻轻摇晃，为我哼歌，祈愿着我能健健康康长大。

“...我，我画的是，我画的是哥哥...这是给哥哥送的画...”

“你哥让你画的？”

她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有些刺耳，却更加冰冷了。我不敢看她，只能低着头，看着面前被她扔在地上的画纸，是我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也是我最用心的作品——或许还算不上作品，但也确确实实是我用心一笔一画画出来的，是我的哥哥，辰初。

“...是的，是，我给哥哥送的画。”

我的话音刚落，脑袋突然就转向一边去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我习惯了、我早就习惯了。但是疼痛感却挥之不去，我知道的，她不喜欢我画画，我本以为如果是给哥哥画画会让她开心一点...真的会开心吗？

“辰初还在那里学习帝王学，他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我怎么生了一个你这么不中用的东西！”

啊...又来了，一样的话术，一样的...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哥哥说...他想让我给他画一幅画......”

我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了，但是它还在抖，真不争气啊我！平时身体不好，武学不好就算了，怎么这个时候了，我的声音都在抖呢，争点气啊！

“辰儿怎么会对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兴趣！有你在这里画画的时间，你多读些书，你多写写字，你去马厩里牵匹马去，我都觉得你有变化！”

我做过啊...我做过啊......

我读书读得慢，您会把书从窗户扔出去，责怪我不用心；我写字，您说我写字得不够大气，写得小家子气，太过阴柔；我也曾经赌气去马厩里面牵了马去，可是您记得吗...我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险些再也见不到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视线又模糊了。

完了...又要被说教了......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真的，是哥哥，想让我，帮他画一幅画......”

我已经听不清自己声音了，我应该说出来了吧，应该表达清楚了吧...我的画不是废物，哥哥是愿意欣赏的，真的是哥哥同意的，哥哥...那可是辰初啊...是她最喜欢的儿子，是不同于我，是她心目中最完美、最好的儿子。

突然，我的脑袋被提了起来，头发有些痛，但我还是看到了，看到了她冰冷至极的眼睛，明明能够用那样温柔的目光去看哥哥，为什么从来不愿意睁眼看看我呢...

母亲......

“......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图，敢对辰儿动一根手指，你就完了。”

“你就是辰初的累赘，无论如何，我绝不允许你去打扰他。”

她松开了手，我重重摔在了地上，嗤喇一声，她把我扔在了画纸上，画纸碎了。

“来人，在五皇子和陛下共商国是的这段时间里，六皇子禁足，一日三餐由你们负责，不许他们兄弟二人见面，听清楚了吗？”

什么东西似乎轻轻响了一声，我发现，是我的眼泪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走了，连一个正脸都没有施舍给我。

我只看到她的背影，两个侍从站在她的身边，关上了我面前的门。

啊...啊、哈哈...啊......我习惯了，我应该习惯了...我必须习惯了......

可眼泪...眼泪为什么还是...还是止不住呢......

明明是同一个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这样的呢...为什么我哪里都不如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要拿哥哥和我作比较...我明明很恨你，我明明应该恨你的...

可是哥哥......

我们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

“什么？”

辰初被侍从叫了出来，小声说道。

“...小巳为什么被母亲禁足？母亲动这么大火气？他做了什么啊？”

辰初满脑子疑问，方才因为和父皇一起商议国事的严肃和压力一瞬间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但却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六皇子殿下他，给殿下您画了一幅画，被娘娘看到了。”

侍从小声地说道。

这些人是辰初悄悄安排在巳初身边的侍从，因为文妃一直以来的表现如此，辰初生怕自己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巳初就又因为母亲的什么决断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了。

“...确实有这样一件事，那母亲为什么生气？”

辰初还是不明白。

“不知道...我也是看娘娘突然提起了六皇子殿下的脑袋，说了句不许他打扰殿下您...在您同陛下商讨国事的这段时间里，任何都不能与六皇子殿下见面......”

辰初沉默了，他想不到任何理由。

巳初给自己画一幅画，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很好很完美的借口，能够让母亲放松些，让巳初也能够有空画些画，借着自己的身份。

但是...母亲的怒火又是从何而来？

“......你去趴在巳初房门口，同巳初悄悄说，我下午就过来看他，我和他一起用晚膳。”

侍从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

辰初皱着眉头，推开了书房的门。

......

“娘娘，您不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呀，伤坏了身子可不好。”

文妃身边的三七非常有眼力见地给文妃捶背捏肩，手法娴熟，文妃闭上了眼，她本就算得上姣好的面容此时此刻终于也因为这个按摩放下了几分凶狠严厉。这个侍女跟了她很多年了，算得上是文妃的心腹，年纪虽然远不及许多妃子的陪嫁丫鬟，但是胜在精明可靠嘴巴严实，在宫中也还是相当吃得开的。

“都下去吧，就留三七一个。”

文妃闭着眼，屏退了其他人，三七识趣地把门窗都掩上，文妃闭着眼，轻声说道：

“我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生下他。”

三七没有评价，走过去继续捏肩捶背着。

“...你只要看看那小子那幅画就知道了。”

“他和他哥恐怕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好我看出来了。好你个辰儿，好你个巳儿，我含辛茹苦把他们培养长大，就这样报答我。”

“巳儿我就不指望了，辰初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三七，过会儿你就去找陛下，刚好辰儿也在那里，让陛下直接给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