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戴着面纱的伶人衣裙款款，虽然早已知晓面纱后那张清秀的容颜，但是在面纱和精致装扮的衬托下，那名伶人的身姿依然引得人无限遐想。王良就坐在看台旁边，一个算不上起眼的位置。

伶人端庄地坐下，犹抱琵琶半遮面，安静美好得仿佛一张久远的画。

王良却并没有用其他看客一样的眼神看她，他看向她，眼里有隐忍，有不舍，甚至还有几分愧疚。

“王哥。”

未初带着沙，找到了一个人啜饮的王良。

“啊，是小刘，来来来，坐吧，茶水我已经点了，你们不用费心了。”

王良敲了敲桌面，示意二人坐下。未初适时地坐下，然后伸出手，刚好露出身后穿着传统四方国服饰，领子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和一小条胸前缝隙的沙。

“真是多谢王哥了，下次小弟来请您！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我结识并一直同行的四方国人，流沙。”

“您好。”

沙点了点头，冲着王良的方向抱了一拳，随后坐在了一边，方形的茶桌很快坐了三边，空下来的那一边正好是舞台的位置，方便观看演出。

“好好，没想到二位都如此年轻，却都有如此能力。哈哈，我这个被叫大哥的，却只能现在在这京城里无所事事，真是有些丢人啊。”

沙很有眼力见地给王良续了一杯茶，给未初和自己也各自倒好茶水，茶并不是上午的龙井，比龙井略苦一些，但也能喝出来是好茶。未初只是啜饮了一小口，便笑着对王良说道：

“王哥太客气了。若是没有您，我们俩现在恐怕还是无头苍蝇呢。我们现在来得不算迟吧？”

王良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来迟，你们来得正好。”

台上的伶人似乎就像是照应着这句话一样，那青葱般的手指在琵琶的弦上拨弄，叮叮咚咚，大珠小珠落玉盘，方才还有些吵嚷的茶馆霎时间安静下来。而未初和沙，也自然被带着沉浸在了这琵琶声之中。

那位大哥似乎很是陶醉，摇头晃脑的，颇有些沉醉的意味。

每一下拨动和弹奏仿佛都是在心尖起舞，每一下声音都恰到好处却又在意料之外，沙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琵琶声，四方国人也经常会有歌女弹奏琵琶，但这确实是沙第一次听到如此扣人心弦的琵琶。

似是波涛汹涌的海浪一下下拍打在心上，似是柔软的细沙沿着脚趾的缝隙流淌，似是温柔的呢喃在耳边轻诉，似是清冷的月光向人间投下无情的瞥视。

未初也承认，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妙的琵琶。

皇宫里的琵琶，更多的是演奏固定的曲目，皇家的一切东西都容不得闪失，包括演奏中的不确定性。即使那些琵琶演奏者的技巧早已出神入化，却仍然只能够按照最原本的模样弹奏，生怕自己因为改编让皇帝不悦，最终人头落地。

这个曲目，未初未曾听过，沙也未曾听过。

只能看到那个名伶随着呼吸和动作轻颤的面纱，还有她在琵琶上上下翻腾的纤纤玉手。

一曲毕，茶馆内响起了汹涌澎湃的掌声。

那名伶人站起身来，向着诸位观众鞠了一躬，然后伸出手来，轻声说道：

“我，袁莹莹，想要邀请在座的一位客人，帮助我完成这场表演，这场我准备了十年之久的表演。”

观众席中长久的沉默之后，突然躁动了起来。

袁莹莹的手就这样伸出，向着观众席，但未初却感觉，她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们这一桌的方向。

大哥却看起来没有昨晚那么兴奋了。

他平静地望着台上的袁莹莹。

两个人似乎在诡异地对视着。

沙在未初的脑海里轻声说道：

“...我感觉，他们两个个人之间确实是相识的，但说不上关系多好。”

未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喝着茶水，不自觉地看向了台上的伶人。

袁莹莹...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印象，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就连这个袁的姓氏，未初都没有感觉听闻过。丞相的义女吗...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会让丞相动了认她为义女的想法。

“那就，请这位客人来吧。”

待人群的骚动平静了些许后，袁莹莹伸出手指，轻轻一指，不偏不倚，指的正正好是王良。

王良并没有惊讶的意思，他对着未初和沙笑了笑，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

“我还是算了，我可不配和您一起同台演出，还是另选他人吧。”

王良很快便回绝了，在一众惊讶声中，他反倒是举起了茶杯。

“作为代价，我请今天的诸位喝茶，全部都记我账上。”

四周的宾客很快便从惊讶变为欢呼，纷纷夸赞这位陌生的大哥大气大方，整个会场都热闹了起来。但是袁莹莹却并没有收回手，她依然指着他，指着王良，眼神有些冰冷，又有些伤感。

但，或许是顾及到他已经这样说了，也想到了这一场毕竟是自己的首秀，她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那，这场准备了十年之久的演出就继续搁置吧，也欢迎诸位以后常来光顾，说不定哪一日就会有机会和大家见面。”

袁莹莹笑着说道，虽然看不清她的笑容，但她语气中的笑意却没有半分虚假。

后续的说书等节目，未初和沙一起同王良一起看完了所有演出，王良仿佛喝醉了一样，对着他们谈天说地，未初和沙说得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听，等到茶馆准备打样，三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怎么样，你觉得王哥如何？”

“...嗯，他确实是个爽朗性子，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的状态和第一次同你攀谈说到袁莹莹的时候完全不同。”

未初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明显对于袁莹莹的热情非常高，就和普通观众一样，起哄，试图拉着我一起去看表演，就像是托一样。”

沙也表示了肯定，过了片刻后，沙突然开口道：

“...其实，我个人的感觉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