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安，殿下。”

未初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沙的温润声音，他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坐在树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不，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伪装魔法似乎被解除了。

这是一件无解的事情，理论上来说，除非他自己选择解除，这个魔法是不会被破解的，但是现在却被解除了，加上刚刚沙说的那句“殿下”，他便清楚了，面前的沙——已经认出了自己。

所以他坐起来，也不再多说什么，看着他面前坐着托着脸笑盈盈的沙，叹了口气，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是我的？”

沙思索了一下，轻声说道：

“其实，是在您被结界反噬的时候。在这之前，我确实把您当做一个普通的村民来看待的——不过也不算普通了，能够进来这个结界，或多或少，我都会注意到你的。”

未初有些嘲讽似的笑了，他想到自己万分笃定那双澄澈的眼睛没有说谎，没有半分谎言，但是实际上，沙还是说谎了。但他还是很疑惑，于是他开了口，问道：

“你一开始就在说谎吗？”

沙却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没有您想的那么厉害，若是能够在江女的注视下说谎...那我还真是了不起。我是在就餐的时候你因为结界反噬才想起来的，也就是，帮您解决反噬症状之后才想起来的。”

未初看着他，笑了笑。

“那这么说，你是真的失去记忆了？”

沙唇角弯弯，要不是未初现在真的还处于全身无力的状态，他估计自己可能会受不了这双眼看着自己的样子，怎么做到竖瞳的眼睛看向自己却仍然这么温润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想着，未初就只能错开视线，无力地看向一边，而沙，自然而然把未初的这个反应当做了他不想和自己说话。

“是，因为殿下您搅扰了我的蜕鳞，被终止后的副作用侵蚀了我的大脑，让我暂时失去了部分记忆，不过好在这只是暂时的...不然，让我猜猜看，殿下您就会把我带到骑士团面前吧。”

未初冷笑了一声，轻声说道：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未初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奈，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自己确实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只能在这里坐着，沙确实失去了记忆，这也证明自己的观察力并没有出错，但是...多么讽刺。

“你刚刚说的，结界的反噬是什么原因？”

未初想到昨晚突然的无力和痛苦，本来还以为是沙对自己动的手，没想到是所谓的结界的什么反噬，这实在是有些奇特了。

“放心，我会对您，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的。不过现在...”

沙站起身，随着他站起身，未初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背靠的树木和脚下的土地突然之间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不存在一般，最终化为烟雾，但却依然托着未初。那些烟雾化作无数丝线，丝丝缕缕攀上未初的腿脚，未初很快就感觉自己动弹不得了。

“抱歉...请相信我不会害你...冒犯了。”

沙伸出了手，轻轻解开未初的衣领，他的手掌轻轻放在未初的胸口，未初清楚地感觉到他手的轮廓，也清楚地感觉到他手的温度，很温热，很温暖，两个人之间的暧昧举动和沙在自己耳边轻轻落下的话，一时间让未初有些愣神，但是下一瞬，未初就说不出来话了。

一阵仿佛被刺穿的刺痛感袭击了自己的全身，这个疼痛感让未初忍不住叫出了声，只是一瞬间，未初就被冷汗浸得浑身湿透了，而那个刺痛感正是从沙的手中释放出来的。

“抱歉，但...这是必须的，实在抱歉。”

刺痛感结束后，未初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精神层面死去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整个意识之海之中仿佛都是黑暗，什么都没有给他剩下。剧烈的疼痛仿佛从心口蔓延到了他的四肢和全身，让他一时间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生生撕碎，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太过于让人头皮发麻，以至于下一刻，这种疼痛感消失的时候，未初已经昏迷过去了。

“啊...可能力度一下子有点失控了。”

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未初浑身都是汗珠，湿哒哒的，显得有些窘迫，发丝也因为汗水粘在了脸上，而他的眉头紧锁，看上去依然还在难受的边缘。沙只好再次小声说了句抱歉，为他系好了衣领。

那丝丝缕缕的云雾凝结为人形，是一个短发的少年，他的脚下似乎还踩着云雾，发间有几根亮丽的羽毛。

“昏过去了？”

少年问道。

“是，不过，这也在预想范围之内。你先带他回去吧，我随后就来。”

沙说道，他熟练地把长发束起，看着面前的少年。

“您...这次蜕鳞，真的没问题吗？”

少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肯定，不能说没问题。但是也无碍了，大不了，我让你们帮我护法也是一样的。”

沙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未初身上掉下来的储物包还有那个小背包，一边捡起来收好，一边慢悠悠地在森林附近踱步。

“也只有你能来这里了，第二层结界里面...恐怕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了。就这样吧，你把他安顿好之后，让荼在禁林附近保持一下警惕...可能现在就来了，骑士团的那些人。”

少年听完，点了点头。

“我明白，那么...我就先走了。”

很快，未初的全身都被云雾包裹，伴随着一阵狂风，很快，少年和未初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沙的脸上。

“唉...怎么不偏不倚，再次相见是这样的时候啊，真是...”

沙说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蜕鳞的过程被打断，而他自己现在属于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他的肩膀...如果他猜得不错，现在他的肩膀和背部都是血红的、没有肌肤的恐怖模样。

“真是...造化弄人啊。灭世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