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距离小未出发去见曾祖父…过去多久了？”

子初呆呆地看着窗外，问着身边的童子。面前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字画已经搁置了一上午，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案上。

“已经有半月了。”

甘草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便干净利索地收拾干净了桌上的笔墨，顺带把未完成的字画也小心地收纳好。这幅字画已经停留了一月有余没有完成，自从未初被淑妃娘娘送进家族禁地之后，子初这个做大哥的就陷入了一种茶饭不思的僵局里。

甘草清楚，今天这幅字画估计也进度忧人了。收纳好字画后，甘草为子初端上了一盘茶点和一盏温度刚好的龙井。

这是子初最喜欢的搭配。

看到面前的茶点和热茶，子初似乎有一些松动，视线也从窗外移到了茶点上。子初伸出手，吃了一口茶点。

“已经半个月了啊…不知道小未能不能回来。曾祖…上次我见到曾祖，是什么时候来着？”

“回殿下，是您五岁的时候。”

子初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母妃原先…可是最喜欢曾祖的，现在曾祖变成这样，她也是最难过的那个。可惜了，我对曾祖的了解还是不够，对曾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曾祖被抓进禁地后，我远远望的那一眼。”

甘草不再说话，空气中淡淡的茶香显得有些寂寥。

“殿下，您这样忧愁下去，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八皇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现在在这里忧虑也帮不到什么忙。”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一些尴尬的氛围，甘草躬身轻声说道。

“是，你说的是…”

子初点点头。他何尝不清楚，自己现在只是白白担心白白忧虑又无能为力呢？可是，未初这个弟弟，在他眼里实在是一个孤独得紧的孩子。

十年，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和外人交流过，一直窝在一个小小的房间，看着一张整日被忧愁浸染的脸。

说来有些讽刺。

自从未初离开后，皇上去后宫临幸的次数变得更勤了。像是没有了顾虑，几乎夜夜宿在不同妃子寝宫里。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淑妃。

这半月以来，皇上都有意避着淑妃走，不过淑妃也并不在意这件事，她还是每日过着自己的潇洒日子，并不在乎皇帝有没有来。

毕竟，只有淑妃知道，其实卯初出生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过夫妻之实。

“哥，你快来！”

门口一个清亮的女声唤着子初，能这样没大没小地叫他的，当然只有自己的妹妹卯初了，子初从自己的悲伤之中强行抽离，站起身来，有些调侃似地问道：

“呦，怎么了？什么风把我们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小卯吹来了？”

卯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御花园的方向，说道：

“我才没工夫和你怄气，你快去看看池塘边。母妃和文妃吵起来了。”

子初轻轻皱了皱眉。

淑妃文妃向来还算和睦，虽然文妃一直致力于将成初培养为皇帝，但是她作为和淑妃私交不错的妃子，也是知晓子初其实对储君之位兴趣廖廖的。

这好端端地，怎么会吵起来了？

甘草及时将子初的外衣给他披上，三个人步履匆匆。

“我也是听宫女们说的，据说是她们两个人在御花园里面碰到了，一起散步赏花，结果走着走着，文妃突然把茶杯摔在了母妃脚边。”

卯初的小嘴极快地说着，语气显然有些愤怒，子初阴沉着脸，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等看到的时候，子初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他清楚地看到，母亲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坐在地上，而文妃则怒气冲冲地，站在她面前，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这个场面，成功激怒了一向好脾气的子初。

“你在干什么！”

忘却了长尊礼仪，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也忘却了皇家的一堆规定。子初冲到两个人中间，护住了自己的母亲。

卯初和甘草急忙上前，搀扶起淑妃。

淑妃的脸色并不好，有些苍白，额头甚至有些细密的汗珠，那张姣好的面容显得有些无奈和悲伤，却没有愤怒。

“我在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亲爱的母妃？”

文妃没好气地指着淑妃。

“你个小屁孩，你知道吗？她是我们这整座后宫里最了解陛下也最了解皇后的人，这人现在还在念念不忘的，分明就是皇后！什么八皇子！她才不在乎，在她眼里，别人根本不重要！”

淑妃狠狠攥紧了手帕，语气却显得淡淡，甚至有些颤抖。

“文妹妹，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别人根本不重要这种事。”

“不是吗！你根本不在乎皇位，也不在乎恩宠，为什么？因为你是最坚信的那个！坚信安江国一定会在五十年内灭亡的人！”

文妃说完，也自知失言，难得冷静了下来。她轻咳两声，及时补充道：

“我是不相信什么江女不江女的，我的人生，还有小成的人生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和你这种，把一个所谓的神明的话语奉为神明的话语一般崇敬的人，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文妃还想说什么，甘草突然开口说道。

“文妃娘娘，恕在下失礼，方才您说的，即使是预言，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在下也不敢保证结果如何。”

甘草的语气冰冷，虽然礼数没什么问题，说的话也没有问题，但是里面的各种含义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文妃深呼吸了一下，不多时，又摆出来了一张笑脸。

“是我失言了，各位就当今日我从未来过好了，抱歉，失陪了。”

文妃转身走了，子初看着她离开，转过身来，却看到了眼眶里盈满泪水的母亲。

淑妃轻声说道：

“子初，卯初…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子初和卯初一时间有些无措，慌乱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我…我只是按照了皇后生前的嘱托，在他十二岁前将秘密告诉了他…让他去见我的祖父。我真的，不该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