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面前这个人类战力巅峰，无数人敬而远之、又敬爱又恐惧又憎恨的存在，此时此刻的语气却似乎带了几分犹豫和紧张。

若是换做十五年前，这一定是人人艳羡憧憬甚至为之无限荣誉的事情，但是现在已经是十五年后了，面前的梅易问身上不仅仅是人类战力巅峰最强者这一个名号了，他还是人类之耻，是一个疯了的危险分子，是一个屠杀同族的罪人。

虽然，哪怕时间回到十五年前，梅易问也从来没有收过弟子，有很多原因。

第一，是因为他的战斗方式以及魔法等等，很多都是纯粹的感觉，他是人类之中千年难遇的不需要吟唱长长的祷词便能够随意使用魔法的天才，加上他无可比拟的战斗天赋，这一切促使他的战斗方式无法被别人复制。第二，是他自己主观觉得教导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长期以来未尝一败，也让当时还正值中年的梅易问骄傲自负，认为只凭自己就能够将魔族彻底消灭。第三，是因为他自己个人的战斗风格，即使当上了骑士团团长，他依然学不会有效的团队配合，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去解决最麻烦最难搞的一个，让剩下的骑士们跟在他身后清扫战场，也正因为这样，长久以来，骑士团内部对他都颇有怨言。

毕竟，进入骑士团的，无论哪个都是翘楚天才，本来就想着讨伐魔族名震天下，或者给父母和家族长脸，却成天只能在战场上清扫遗骸，落差不可谓不大。

只可惜，但凡有任何不服气，在亲眼看到梅易问战斗后，这一切怨言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本来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高高在上的存在，那样的强大。

而现在，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却紧张而局促地，征求未初的意见，希望能够收他为徒。

未初看着他那双犹豫却亮晶晶的眼睛，一想到面前的老人刚刚只是随手就把自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随意杀掉，他还是不自觉地有些胆寒。

但他能够明白，此时此刻老人的心情。

他说得不错，若是改变局势的关键就是自己，那么，他能够为安江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这个改变局势的存在。

“我很荣幸，先生...但是，我今年才十岁，魔法恐怕是......”

未初的眼睛有些灰暗。

又是年龄。

为什么自己的年纪还如此小。

他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若是你为这个发愁，那就不必了。”

梅易问笑了一下，把自己手里的长剑放进了未初的手里。

“小未，你看看，这把剑品质如何？”

未初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把剑。

这是方才轻松把自己的胳膊和头颅砍下的长剑，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长时间陪伴在梅易问身边削铁如泥的神器，于是他便低头开始仔细端详这把长剑。

然后，他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很多人，过分强调了武器的重要性，似乎在他们眼里，必须是上等的好装备，好兵器，才能够有效地斩杀魔族。自然，我不否认好装备的重要性，但是那些终究是身外之物，若是被敌人抢了去，岂不是把神器送给敌人？反而削弱了自己？”

“同理，再好的兵器，遇到强者也会折断，与其如此，不如选个就算断了也不会让自己心疼的家伙。”

是的，未初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长剑。

他虽然不懂什么兵器，但是最基本的品质还有剑的模样，他还是在各种书中见过的，但是面前这把长剑，却是品质最最普通的那把，属于只要是个铁匠就能够打出来的品质勉强算得上良好的长剑。

重量对于十岁的未初来说还是有些重的，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一定是很轻松的重量。

“我的长剑说明了一个问题，外力如何都是次要的。在我眼里，所谓的装备，所谓的武器，所谓的魔法，都是外力，就和战斗时候的环境、场合一样，虽然不可否认它们都对战斗有极大的影响，但是我们真正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是我们自己。”

“我从五岁开始便爱上了习武，父亲不让我学我会偷偷去别人房子里蹭课，拿着根小木棒当成自己的武器。十岁那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一个人用厨房的菜刀杀死了一只比我高一多半的蛇头怪。”

“那个时候，父母才注意到了我身上的才能。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把我送去了真正教武的先生那里，可惜我已经比先生还强了。感谢那位先生，他把我引荐给了他的师父，也就是，我之前的那位团长。”

未初瞪大了眼睛。

“那岂不是......”

“是的，当初让我名声大噪的战斗，是我公然反抗师傅，单枪匹马杀进敌阵的。也是那场战斗，他把团长的位置给了我。”

梅易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苦涩的意味，笑容也变为了一丝苦笑。

“我很...感谢他。十岁到十二岁之间，我不断巩固自己的武艺，那个时候，我已经能够自己杀死很多魔族了，那个时候，即使没有学过魔法，我也已经可以凭借剑气和大多数使用魔法的人打个平手了。”

“这都多亏了他的教导，他是我一辈子的恩师，这份情，我一生都偿还不了。”

梅易问仰头，将水喝得一干二净。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还是想对你说，小未，不是只有魔法才是必需的。”

“魔法...只是一个用来锦上添花的存在，起码对我来说如此。你是‘江女’的孩子，无论你愿不愿意，未来就是如此...把你推到台前，让你成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关键。”

“我会把我从师傅那里学到的一切全部传授于你。包括之后，你如果学了魔法，该如何把它们灵活运用到战斗之中，这些都是技巧和方法。”

“我再问一遍，你...愿意拜我这个，人类之耻，为师吗？”

梅易问眼神真挚，那双眼里湿润得无以复加。

“老师好。”

未初回答得很干脆。

“弟子不才，请老师多多指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