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啊——啊！！！”

未初看着自己被硬生生砍断的胳膊，后知后觉地大叫起来。

他慌乱地在落叶堆之中翻滚，狼狈不堪地逃窜，他怀里的那支箭矢却突然仿佛重了好几倍，把他的头拖拽到地面，本就因为断肢难以保持平衡的未初直接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又在地上滚了两圈。

“额...额唔，额啊...”

未初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烂掉的树叶，就这样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向前一点一点挪动，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划破了好几处，脸上也有很多道伤口在渗血，有些是被树枝杂草划伤的，有些是被方才的剑气划伤的。

他的左臂被活生生砍断了下来，那个疼痛感险些让他昏死过去。

仿佛只有放声大叫才会让他的疼痛得到片刻的缓解。

他的血就像是红色的绸缎，洒了一路，在这个寂静的树林里显得那样夺目而亮眼。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只能大叫。

“你居然觉得能够跑掉？”

一个声音极速接近，眨眼间，那人的呼吸就落在了未初的耳畔。

未初惊慌本能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溢满了杀意，浓烈得要涌出来淹死他一般，他手上拿着一把长剑，不偏不倚，未初听到了长剑刺破自己身体的噗呲声音。

血液涌上口腔，未初吐出一大滩鲜血，他低头，视线逐渐变得昏暗迷离，恍惚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腹部像是开了一朵鲜艳欲滴的艳红色花朵，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色彩。

恍惚之间，未初仿佛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是他听过的，那双眼睛的主人的声音。

“你是决定我们命运的人。”

决定...命运...？真的吗？

我真的能够，决定他们的命运吗？

可是，可是好痛啊...

我，我要死了吗？

我要死在这里了......

好冷，好冷......

眼睛，好重，身体也好重......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就在不久前，未初走上了石阶，面前仿佛有一面看不清的墙壁，他从怀里拿出那支箭矢，箭矢上墨色的光变得更加浓郁，仿佛开始流淌一般，下一刻，未初的脚步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着，走进了那面看不清的墙壁后面的地方。

然后，他刚刚走进那面墙壁，一把长剑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丢了出来，刺进了未初的右肩。

十岁的未初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这把长剑几乎是把自己钉死在了地上，让自己动弹不得，肩膀被贯穿的疼痛又让他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时间，他只能够呻吟。

然后，他的面前突然地，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虽然面前的老人须发皆白，看上去有些非同寻常，但是他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甚至说，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火焰在灼烧，甚至让未初都感觉，和他对视的自己的眼睛都在被烧灼。

老人的面部没有什么褶皱，除了有些长的胡须和乱糟糟的头发是花白的，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面前的人是一位老者。

“......你，是魔族吗？”

老人贴得很近，未初无法呼吸，两个人的眼睛几乎要碰触到了一起，老人的语气听起来很镇定，但是一开口，未初就确认了，面前的老人正是梅易问。

“我...我不是，先生，梅易问先生，我是受陛下所托，来找您的。”

未初紧张地一边喘着气缓解自己肩膀被贯穿的痛苦，一边咬牙艰难地说着。

“陛下？哪个陛下？”

老人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边思考，一边毫不在意地随手将贯穿了未初肩膀的长剑拔出，鲜红的血液伴随拔出的长剑疯也似的飞溅而出，未初苦痛地大叫出声，那个老人——梅易问却依然在皱眉思索。

“我问你，你说的陛下，是哪个陛下？”

梅易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未初，那个眼神让未初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面前的人确实是可以毫不犹豫杀死自己的人，他的神智...未初也说不上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看起来，他似乎可以正常地思考，但是却总有一种已经走火入魔的癫狂感。

“是，是安江国第三百三十五位皇帝，黎以廿。”

未初颤抖着说出父亲的名字。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曾经吵闹着要和‘江女’成婚，甚至愿意抛弃皇族身份，脱离皇家的毛头小子，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面前的梅易问冷笑着，走得远了一些，背过身去。

“你怀里的箭矢，啊...他可算是想起我来了，他总算觉得我说得对了？我说的哪样不是对的！我做的哪样不是对的！安江国，安江国哪里是靠那莫须有的江女才得以存在的，分明是我！是我们这样的人！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才让你们这些皇家贵族们个个高枕无忧，在那里说什么，江女保佑。”

未初清楚地听到，梅易问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可是，若是他记得不错，梅易问曾经是非常非常信奉江女的，淑妃那日也有提到过，小的时候，同她说过最多江女传说和故事的，就是她的祖父。

现如今，又是遭遇了什么，让面前的梅易问变成了这般模样？

“......梅先生，我这次来，就是奉陛下的命令，来找您的。”

未初强忍着疼痛，还是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如此强大的人，怪不得需要一直关在这个禁地之中，这样恐怖实力又喜怒无常无差别攻击人的人，出去就是祸患。

对于自己能否从这里出去，未初只能默默打上一个问号。

而他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突然像是被刺中了什么逆鳞，愤怒地举起长剑，单单只是那剑的剑气，便把未初的左臂干脆利落地砍断了。

“又是...皇帝的命令...他们又知道些什么，他们又知道些什么！”

他又是几道凌厉的剑气袭来，未初狼狈不堪，霎那间，未初的浑身上下都绽开了血雾。

而现在，未初的视线已经变得一片死寂，黑白仿佛笼罩了他的世界，才认识的子初、甘草、卯初、淑妃在他的身边，一个模糊的人影陪同着他的父亲一起，也站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也在他的身边——是沙。

“去死吧，皇家的虫豸。”

手起刀落。

没有一丝痛苦。

未初的头颅被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