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晩音私心里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先想到的不是什么礼教戒律，甚至不是萧风末会不会直接抽死两位长老，而是萧风末日后的处境。其实如竹如云的安危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她非愚善之人。只不过，既有律法，犯下的错该承担怎样的后果，便该待师父回来交他们去审判，怎能如此轻率？说到底，这么做对萧风末百害而无一利啊……

等等，她怎么到这种时候还在为他着想？

在夕晩音脑海中思绪翻卷云涌时，萧风末却已毫不留情的挥鞭而下。

啪——

鞭声在大殿回响，所有观望的人都面如土色，毕竟除了他和夕晩音，蓬莱岛他人尚不知什么瞎子、换体禁术、怨灵、疫病这等隐藏在暗中的悚然之事。

鞭声只两下后便停止了。

夕晩音抬眸望向萧风末，太好了——迷途知返犹未晚矣。

然而萧风末忽然开口了，仿佛被泼下一捅冷水般浇灭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音，你可解气？”

夕晩音颤抖着唇，不答。

萧风末盯着她看了一瞬，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看你的面色，你不够高兴。既如此，不如你来打上他们几鞭子，那样可解气？”

夕晩音定定盯了他一会儿，终于道：“你疯了。”

萧风末却哈哈大笑：“你不肯跟我在一起，不肯承认对我的情意，不就是因为这些该死的礼教吗？那我偏要你亲手坏了他们，我爱你就是欺师灭祖，那我也要你今日亲手鞭挞师门一番！我要你睁眼看看，你打的这两个畜生做过的事算哪门子师门？你身边那些对我唯唯诺诺的子弟，又算哪门子师门？为了什么师门礼教，什么世家大义——你就抛弃我？”

最后一声质问竟是声色俱厉，隐约含了一丝凄色，竟令夕晩音心头剧震。可她拼死捂住心口的痛，宁可自己的心在内里痛得烂掉，也不肯屈服一分：

“不是的，如竹如云不过师门中之一二，蓬莱岛夕家子弟更多是忠义正直之人。我的师兄弟们对你屈膝，是迫于你的威慑保命罢了，心中未必没有是非曲直。你，心中的确没有师门礼教，世家大义，如今天下动乱四起，正需世家齐心之际，你却闹成这般样子。我教你这许多年，萧风末，其实我……”

其实我从未抛弃过你。

可萧风末不敢再听下去，情感已经被丢在泥里践踏了，生怕自己的心再被刮上一刀。

“打！一百鞭！”

萧风末骤然厉声喝道。

夕晩音震惊的僵住，望着她昔日的徒弟如看恶魔。

“没听见吗！”

身后的蓬莱岛子弟们吓得腿软，摇摇晃晃的上前接过鞭子，面色扭曲的却像要哭出来了。

“不打他，就打你。”

那两名弟子望着如竹如云两位长老，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鼻涕眼泪混为一团，艰难的抬起胳膊，紧闭着双眼攥着鞭子抡了过去。

尖锐的鞭声划破众人耳膜，也划破夕晩音心口。

萧风末上前搂住夕晩音的腰肢，感觉到她半软倒在自己怀里，竟冲她温柔的笑了：“累了吧？我们坐塌上看，如何？”

坐塌上看，他当这是一场戏吗。

夕晩音脑袋里混沌一片，只能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