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沧国人都说，瞎子会带来厄运。陪阿末在帝都过了一段无忧的日子，直到瞎子找了上来，以世家责任说服我主动回到夕家。后来回想，这还真是我与阿末之间万劫不复的开始。”

——夕晩音

***

再回十六年前的梦中，一阵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转后，云汐音的魂魄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依旧是夕晩音。

那名有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样貌，却浑身散发着陌生的温婉贤淑气质的女子，正静静坐在一张梳妆台前。窗帘紧紧拉着，显得有些阴暗。云汐音四周望了望，目光扫过梨木家具上雕着的莲纹，意识到原来这里是蓬莱岛夕晩音自己的闺房。

女子静静的坐着，眉头轻皱，不知在思索什么。

风将窗帘无声无息的掀起一角，一束外面的光从缝隙照了进来，明明暖洋洋的色调，却莫名给人带了丝诡异，像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了。

这一瞬的日光像是幻觉，窗帘又重新严丝合缝的合上，没漏过一丝的光。

夕晩音目光空茫的望着，忽然身后一声轻响，像是竹杖轻轻打在地上的哒哒声，让她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云汐音跟着她一起转过身来，看见了一个瞎子。

那瞎子一身破破烂烂的斗篷，兜帽大得遮住整个面颊，只露出尖尖的，苍白不似人色的下巴。

之所以能看出他是瞎子，完全是因为他宽大的袖口中，伸出的瘦骨嶙峋的手上，握着一根探物用的竹杖，随着他每走一步，就哒哒磕一下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旁观的云汐音忽然面色一沉。

这种竹杖探地的声音让她骤然想起，在蛮荒食人骨血的黑暗中，当竹杖点地声和乌鸦啼叫声同时出现时，她第一次见到帝辰笙面色苍白，掩藏着仓皇不安。

当时帝辰笙拉起她，只说了句“快走”。

瞎子缓缓上前两步，夕晩音坐得更僵直了，紧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也许五感缺失的人在其他地方都天生敏感，瞎子似乎感受到什么，苍白的唇忽然咧开笑了：“你紧张？”

夕晩音目光微微动了动，没答话。

瞎子自动停住了脚，用他那慢悠悠的凉薄声音道：“紧张什么？既然你听了我的劝说回到了蓬莱岛，就说明你应该是信任我的，既如此，你又在怕什么？”

瞎子说完却是停住不动了。夕晩音见他不再近前，看了他一眼后默默移开目光，盯着屋中空荡荡的一角。半晌才道：“我按你说的做，只是觉得你在帝都找到我时说的那一番话有理，但并不代表我信任你。”

瞎子笑道：“莫要骗你自己。”

夕晩音这次却回得很快也很决绝，道：“如今世道将乱、祸之将起，我不该只顾私情而忘了世家之责与天下大义，蓬莱岛如有用我之处，我没有道理躲躲藏藏。”

“世道将乱，祸之将起……”瞎子将这八个字重复了一遍，那姿态和语气却似在咀嚼什么美味佳肴，“那你可知乱从何出，祸从何起？”

夕晩音道：“如今战火四起，西南疫病横祸，鄞都不愿作为，最后还是凭圣子一人之力，威慑了上天降下的瘟神，暂时止住疫病蔓延。民众不知情，尊其为神人，但世家却知晓，这疫病怕是不那么简单。圣子如何止住了疫病，世家之中众说纷纭。”

瞎子道：“这疫病，实际源起于怨灵。可如今战事未停，怨灵成千上万甚至还在滋生增长，这疫病却又为何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