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外形低调但内里宽敞的马车，在广陵最繁华的街道疾驰。帝辰笙正慵懒的靠着软塌，一只手支着下巴，迷迷糊糊间偶尔掀起眼皮，从被风带起的车帘向外望一眼已尘封在记忆里太久了的广陵。十六年身陷蛮荒囹圄，突然间重新闯入的人群喧嚷，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他移开目光，落在车里正襟危坐的肖枫临身上，还有打打闹闹绊了一路嘴的苏青肖媛媛身上，甚至好心情的瞥了窝在他脚边的肥团子一眼。多久没有体会过这样正常的生活了，能够在阳光下行走在人群中呼吸，帝辰笙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有些心满意足的阖上眼睛。

就在眼前的世界被隔绝的一刹那，云汐音的模样忽然出现在帝辰笙的脑海。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挥之不去。如果这车里再多一个人，哦不，如果这车里的人只有他和她……

人，是会越来越贪心的。

就在帝辰笙嘴角的笑堪堪要成形时，马车的速度减缓了，让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声清晰的传入车内。

“最近怎么这么多人和车进城？”

“那当然，今年世家大会可是在我们广陵开，由墨家主持，今日是第一天！”

“可你们听没听说，就在这世家大会要开的当儿，圣子回来啦！”

“谁？”

“圣子？哪个圣子？咱们天沧国只闻有帝君，不曾听说过什么圣子。”

“是那个十六年前的圣子殿下！”

也不知是外面太挤撞了谁，一个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可就哭了那么一声，就不知被谁兀的一把捂住嘴，刚刚直冲云霄的稚子哭声被这样突兀的掐断，怪诡异的。

“你是说……那个十六年前让鄞都灰飞烟灭的圣子？他不是早死了吗？？”

“恶人多作怪。死不了，这不又活了？”

“他不是已经丧心病狂的把自己喂怨灵了吗？这都能活？？”

“怎么知道的啊？不是说当年被丢进蛮荒了？我若是他，做了这种事，出来必是悄无声息的，难不成还要大摇大摆的上街，生怕人不知道？”

“好像是墨家的江慕姬江夫人去刺杀未果，回来后跟咱们家主说了。”

“这位圣子好像和墨家有仇？”

“据说是……灭了人家门！最后活着的好像只有当时还年少的家主和他小时的奶娘。”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灭人家门啊？”

“据说家主母亲以前是鄞都穆家的人。他不是还灭了鄞都吗？想来是跟鄞都有仇？”

“简直是丧心病狂！这样的人……最后结局是怎样啊？”

“发疯，发狂，发癫。天打雷劈。我想不出来。”

……

方才那一点点困意，这么一来被陈年旧事搅得失了踪影。帝辰笙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窗帘子，却没有掀开看一眼的勇气。十六年过去了，尽管听着别人谈论当年的事，当事人自己已经没有了心丧失了感觉，可原来外面那炫目的日光还是不属于他。

帝辰笙低头望着自己的指尖，默然想着，一个人到底要做了什么事，才会被世人唾弃咒骂十六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