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坤朝，一向是极其讲究身份地位的。

这些日子，董芳菲待在齐国公府里照顾赵澈，因着是赵澈侧室的身份，她也被齐国公夫人领着，见了些京城的女眷。

这些人，门第出身，都是拔尖的。

譬如：赵澈的婶婶齐国公夫人，就是朝中有名的清流派大儒的女儿。

而赵澈的堂弟赵秀定下的亲事，也是一位侯府的嫡小姐。

就连齐国公纳的几个妾室，竟也都是出身书香门第的闺秀，虽然门第低了些，但是比她这个商户之女，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这些人中，就她的出身，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当然，若是再论起衣食上的究竟，琴棋书画上的功夫，她更是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过身在商户之家，倒是让董芳菲很有自知之明，因而，府里的女眷们，倒是待她都极为和善。

许是身份上的相近，能够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齐国公赵文最年轻的一个妾室孟柳，还时常打发人来找董芳菲说话。

这孟柳，年方二十二，已经入府三年有余，她父亲是个外地的五品官员，因想要攀附权贵，便将自己的这个生的最美的女儿，巴巴的送给了齐国公。

孟柳提及此事时，倒是毫无顾忌，甚至连一丝抱怨也无，或许，顺从和听话，本就是一个女儿的本分。

“董妹妹，我和你有缘，有些话，不妨和你直说，你可不要见怪。”

“眼下，燕南侯身边，只有你一人，你呀，定要抓住机会，早点生下个一男半女傍身，最好还要生个儿子。”

“即便将来有了更年轻的人入府，我们自己这后半辈子，好歹还有个孩子可以依靠。”

“你也瞧见了，在赵氏一族里，哪怕是个庶子，将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对于我们这种人呐，最重要的，不是争宠，而是子嗣。”

孟柳待董芳菲，倒是真诚，说话也从不遮遮掩掩，将自己这做妾室这三年总结出的经验，一五一十都和董芳菲说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好心的，将自己请人调配的求子药方，拿出来给董芳菲瞧，并且叮嘱她若是需要，也可以抄一份去，找人配药煎着喝。

如此好意，董芳菲只能笑着谢过，但还是婉拒了。

毕竟，她还在一直悄悄地吃着避子丸。

但是孟柳说的话，却还是留在了董芳菲的心中。

据她说，齐国公这样身份的人，经年累月的，有人送美人给他，这齐国公，还算是克制有度的，大多数都拒了，除了正室，府中的妾室，不过四五位，除此之外，许是顾忌着身份威仪，齐国公在外头并无相好，而京城中有些大人，府中妻妾数位，另有歌姬舞姬，还养着外室和粉头......

京城权贵的奢靡生活，是远远超出董芳菲的想象的，而赵澈，便是生在这样的权势场和富贵乡里。

她与他，身份上本就有着云泥之别的......

想起这些，董芳菲心里头就乱乱的，偏偏这时候，徐夫人又打发了人来，说是府中新到了一批上好的蜀锦，让董芳菲去瞧瞧，挑些来做新衣裳。

徐夫人毕竟是长辈，对于她的好意，董芳菲不好推辞，只能领着丫鬟去了，而后，恰逢晚膳，齐国公不在，徐夫人又留了饭，董芳菲便在徐夫人那边用过了晚膳，才回屋。

却说赵澈听了燕二的回话，当即策马急匆匆往大理寺的方向赶去，可是行至半途，却见前方大街道上挤成了一团，远远望过去，只见一辆囚车里，关押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而那老者身后，还跟着数位百姓，纷纷气愤捡起路边的石子，扔向那老者。

在京城，这样将重罪囚犯游街示众、被百姓唾骂的场景，并不少见，是以赵澈扫了一眼，并不大惊小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因这条路，是前往大理寺的毕竟之路，如今，撞见了这样的事情，他少不得，要被耽误些时间了。

“这个老头子，真是害死人呀，卖的什么长寿丹，骗了我的棺材本。”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婆子指着囚车里的人，骂骂咧咧道。

“你只是被骗财，这还算好的了，刘家那小闺女，因为貌丑，从他这里买的什么美颜丹，竟然生生吃的丢了性命，哎呀，可怜啊......”另一个身着蓝布衫的中年男子又道。

“幸好这样的害人精，被官府抓了去，否则，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会上当受骗呢！”一个年轻的妇人也在一边感慨。

这些三言两语，落在赵澈的耳边，他也不以为意，只当这是一桩售卖假药丸的案件，听听罢了。

等这伙人走了，他复又挥舞着马鞭，朝大理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天直到半夜，赵澈才回来，他见女子已经睡下了，倒也不打扰她，只是只顾自在床边的柜子里轻声的翻着些什么。

因他们二人如今住在一起，所以，日常的用品和饰物，便常常混在了一处，所以，对于这些细碎的声响，董芳菲虽然躺在床上，略有耳闻，却也不以为意，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赵澈本是要在柜子里翻找自己旧日的一只狼毫墨笔，可当男人将柜门打开，眸光一扫，却见最里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圆筒形白瓷罐。

他又扫了那瓷罐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

男人蓦地想起，这是董芳菲的东西，应该是她从惜秋居里带过来的。

记得当初，他还问过，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女子只答，是美容养颜用的丸药。

大户人家，一向有养着大夫，备有各种丸药的习惯，赵澈母亲在世时，也是这样。

这本没什么，可是这丸药，毕竟不是府中可靠地大夫配置的，而是董芳菲自己买来的......

白日里沿路上听到的那三言两语，不知怎的，就回响在赵澈的脑海里，男人心中一惊，伸手便将那瓷罐拿了出来。

他揭开罐子，从中摸出了一颗丸药，举在眼前端详了一番，而后，又用鼻子嗅了嗅，只觉得清清幽幽的一股药香，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