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有攻击类属性，它温和与否，全凭跟它祭成血契之人的心念。

在感知到余白想把亚索撕成碎片的庞大执念后，它似乎还有那么点不屑一顾。

低飞伸出龙爪往对方头上试探一按，只一下便把它直接捶到了冰坑里。

要不是有它的金刚不坏之身加持，根本不用麻烦黑龙再出第二招。

亚索将仅露在外的头高高扬起，空洞的目光中含带着不解之意。

似乎它的思维能力受损，若想思考清楚一个问题的话，需要消耗的时间会很久。

大概像这样被揍，不管是在它生前还是死后，都属于极少数会发生的事件。

欺负别人是它的强项，可让人欺负，却是蛮罕见。

慢慢的，它的眼神中开始有了些许内容。

是兴奋，是好战者在遇到强敌时的剧烈兴奋。

“吼！”一声大喝代替了它的话语声，随之困住它的冰坑则被其臂膀给震碎。

直观下，亚索的体型是很重。

可一旦行动起来后，论速度上，它真的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捷。

甚至结界内正聚精会神观战的几人，他们根本看不清它的任何移动走位。

助跑后用力一跃，它借住自己后天练就的神力，竟神奇的扯住了黑龙的尾巴。

又一声吼叫，以示它的骄傲。

黑龙好似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把它给抖搂掉不说，还回头瞪瞪的好奇盯着它瞅。

一龙一尸傀愣是打出了喜感，彼此就那么静静对望着，谁也不动。

作为人类的他们完全揣摩不透二者的心思。

“它们是准备和解吗？”陈越舔舔嘴唇，懵逼道：“还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司徒薇也有同感，便随着附和道：“我看好像是。”

不然在那干嘛呢？瞅热闹呢？

“也许这条龙的性别…”

欧寒自己都不忍心说下去，“那它的口味可真是够重！”

龙龙恋它不香吗？还搞上跨越种族了？

一见钟情是因为被拍了一爪子？

还是因为对方没被它给一爪子拍死？

请原谅他们歪七扭八的想法，毕竟扛着太大的压力，脑回路会崩乱。

松赞老爹只默默抽着烟枪不说话。

余白逐渐失去了耐心，他眼神一厉的同时，黑龙的眼中也显现出了与其一致的内容。

亚索感到威胁，率先动了。

它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个骇人的笑容，拽紧对方的龙尾后，狠狠朝着下空一跃。

它想把黑龙从天上给拽到地上，可能它觉得那样打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估计是黑龙的脑回路更为迥异，它还真就随着亚索那一拽站到了地上。

没错，是站到了地上。

不是龙立，而是变成了个直立的人。

“我勒个亲娘嘞！”陈越震撼之余，方言都给飙了出来，“这是弄啥嘞…”

九天仙神下凡尘吗？

说变人就变人，能不能考虑一下他作为人的感受？

太草率真的好吗？

而且居然还长的跟余白一模一样，除了那身黑衣服之外，简直比同胞兄弟还同胞。

不仅他慌，松赞老爹连烟枪都掉到了地上。

“您老的符咒，卖吗？”欧寒用手把惊到错位的下巴掰正，“多少钱我都买。”

其实司徒薇也想跟着买几张。

余白看着黑龙，黑龙看着余白。

俩人就跟照镜子似的，“我喜欢你这副皮相。”黑龙开口道。

“嗯。”余白淡淡答。

“我能摸摸你吗？”它还挺客气。

把脸凑过去，“摸吧。”

伸手戳了戳，“肤质还挺好。”

“谢谢。”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像是提前就知道。

“你唤本尊前来，只是为了杀生？”这句话略显严肃。

余白点头，又摇头，“不全是。”

“愿闻其详。”黑龙还挺有文化。

“杀生是为了救人，我想杀的，也不是人。”一语双关。

因为成日里琢磨怎么残害别人的东西，就不配称之为人。

“救人？救哪个？”

黑龙的金瞳瞬间扩散至全眼，四下稍做张望后又道：“是救那两个结伴被困重伤的，或是那个被小梼驮着奄奄一息的，还是冰块上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

它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你都能看见？”余白还是第一次在它面前表现出疑惑。

“你也可以。”

黑龙说着伸手往他眉心一点，“因为此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至于中间穿插的亚索攻击，则直接被二人无视。

别以为它能乖乖站着，它正忙着进攻，而且忙的也不亦乐乎呢。

只是黑龙仅用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便以轻松应对，期间跟余白的对话如常，连头都不带给稍回一下。

——

顾思若携带的止血药粉已经全部用完，因为他的伤口实在是过多。

自己割的，从南宫笙身上转移的，左一道右一道就快布满全身了。

之前困住他俩的幽蛇屏障忽然被一阵大火烧了个精光，可他还没来得及窃喜，就不知又从哪给变出了新一轮的虫瘴。

还是带味，并且会放毒气的那种。

那火来势汹汹，如若不是南宫笙竭力护他，这会怕是连他也变成了一把飞灰。

但也正因如此，他刚要破境的苗头再次枯萎，同时还受了极重的业火之伤。

可按照他们目前的处境，除了在此疗伤外，也没其它更好的选择。

所以顾思若一次又一次，距离将自己的鲜血放尽，仅剩一步之遥。

南宫笙跟他属于相辅相成，相依为命。

至少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中，一直是那样。

而今助他破镜已经不是单纯的只为营救江小鱼，他若不破镜，一定会丧命。

可丧命的原因，竟是为了保护他顾思若。

看着南宫笙整片血肉模糊的后背，他想象不出对方被烈火灼烧时，该会有多疼。

所以他必须得救南宫笙，即便流干他的血液，也仍还是要救。

——

被梼杌驮着的卫帆仍未转醒，同样是因为业火，一人一凶兽皆伤重。

梼杌身上的皮毛都已经全然焦糊了，黑乎乎的一只，哪里还有凶相。

它肯定识得那业火的来历，只是太过突然，砰的一下直接烧了过来。

所以它只能把卫帆护在身下，而它跪趴着，为他将其尽数挡住。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焚到了五内，梼杌真的尽力了。

拼尽全力，才勉强护住他一口气。

而它自己却不知要恢复多久，也许一千年，可能一万年。

可相遇即是缘分，它甘愿认领这份缘。

——

江小鱼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那里，没变动过。

身下的冰层鲜红刺目，不知是吃了她多少的血后，才染就而成。

她的睫毛眉毛，以及帽子外的头发，均挂上了一层冰晶。

真的就跟松赞老爹怀中那个丑娃娃似的，断手断脚，还断了许多其它的骨头。

……

余白似亲临一般看到了这一切，轮到江小鱼时，他眼中霎时流下了泪水。

“小鱼…”

“江小鱼！”

跟他共情的黑龙切身体会着余白的心疼，“我竟然哭了？”

伸手把那滴眼泪接住，滚烫酸涩痛苦，他瞬间明了，“原来你爱她。”

因为那滴泪，是男儿的心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