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可以控制天体，那些大于人类几亿倍的行星，白矮星甚至恒星，像控制手里一颗小小的药丸那么简单。”珀兹说，“这就是《淮南子》图录的作用，这就是那扇窗户！”

“我们，成为了神么？”一个穿着性感的女同学问，眼中充斥着无法掩盖的狂热。

几近病态的狂热。

原来世界上真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一瞬间性情大变，变得连亲近了三四年的朋友都看不明白，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那个自己从前一起笑过闹过的人儿。

是权利？是金钱？是地位？还是其他的？

不，什么都不是。

能让人发疯的，还是人。

卡莎抬头仰视着星盘，四面八方传来的印象让人目眩神迷，她有些神经质了，她不想看见这种情况。那些瞪大眼睛露出张扬狂热笑容的脸庞，那些不自觉间狰狞到极点的表情，那一副副熟悉的面孔在改变着，像是在地狱中喷涌出的冤魂恶鬼，仿佛喷吐着致命的毒气。卡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她再也忍不住，一头埋进了真三铃的怀抱中。

她的身躯在高低不一的颤抖，发出猫一般的咕噜声，像是在抽泣，又像是幼兽恐惧的炸毛。

她真的真的很害怕这种情况，在几年前几乎成为她的人生阴影。那一次强奸未遂，那一次晚上盲目的相信，那一天那同样陌生，冰冷而嘲笑的双眼，仿佛一张静止的黑白照片，静静的放在她眼睑的相框里，静静地，定格了。

她无声地哭了出来，打湿了真三铃的衣襟，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没人能想到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会是个老练的战场医生，差距太大了，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受到感情挫折的校花女神，和同伴们借酒浇愁，一起疯哭疯闹整个都疯掉了，独自一人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犬。

人们没有因为她的这声尖叫而回神，每个人都以仰望上帝的角度俯瞰着星盘，触碰前还要进行深深的祈祷和祝福，寻求主的启示。现场能保持冷静的似乎只剩下了小拉菲，真三铃和珀兹，剩下的皆是狂魔乱舞。她们看着那些伸出的臂膀，涨红的脸蛋，在红晕星辉间看不见清晰的人脸。

珀兹走到窗前，将头靠在玻璃窗上，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晌礼结束的人群，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本来只是轻轻一抿，然而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逐渐咧成疯狂的角度。他忽然大笑起来，靠在窗户上，拳头捶打着窗楣，像个疯子。

“我从以前就很欣赏你，卡莎。现在也是。”唯有这句话，他在大笑时说的很轻，仿佛在害怕被人发现，就算满脸疯狂的笑容，也温柔的像是在触摸嫩花。

“珀兹，够了。”小拉菲忽然说。

珀兹的动作顿住了，目光投向小拉菲，随后又耸了耸肩，摊摊手臂，猛地推开玻璃窗。冷气毫秒内倒灌进来，一下子冲散了所有的“真实”，那些让人目眩神迷的东西像是被风吹跑了，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是的，够了。”珀兹说，“各位，有什么感觉么？”

“我...哇哦...这...它是什么？呃...我是说...”喀什有些语无伦次。

“你是说你应该好好冷静一下么？”珀兹微笑着说：“你说的对，喀什，你们都该好好休息一下，去吧，去你们自己的房间吧，你们有整整一天的时间消化这次体验，之后再来和我谈。”

“去吧，我的朋友们，去吧。”珀兹说，“真三同学，我希望能等卡莎恢复后，你亲口对她说我在等她，在二楼的书房里。”

“我不会转告的！”真三铃抱着卡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也走了。”小拉菲打了个哈欠。

“等等，再次确认一下，你真的确认这种创伤计划很有效么？我说过，卡莎很聪明，他可能是伊卡洛斯，但不太可能是路西法。”珀兹的声音中隐隐有几分忧患。

“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路西法，耶和华也一样。”小拉菲说。她用双手把盆栽举起来，忽然咯咯地笑了，坐在椅子上转着圈，看着枝叶在空中飞舞，像个智商…只有五岁的女孩。

“她很聪明，可是聪明也是罪啊，尤其是当这份聪明，碰上另外一份的时候。”小拉菲歪歪头，轻轻在珀兹的嘴角上舔了一小口，眼神暧昧，“你现在只剩下我了，别忘了，珀兹。”

“是的，我只剩下你了，火蛾...”珀兹的眼神逐渐迷离，似乎沉溺在了琉璃色的幻梦中。

深夜，古达米斯的四层楼顶。

仰望着天空上的月明星稀，卡莎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了。她是个合格的战地医生，曾经连续工作三天不眠不休，可今天居然因为几个表情和眼神吓得哭了出来。她有些脸红，可也没必要，因为她真的很害怕。她在战场上没有朋友，看见的只有牺牲，残疾的战士如果不能再胜任陆军的职位也只能流放到村子中结婚生子，下一代依旧入选。

“来了？”门外，珀兹稍微敲了敲门，走了过来，他没有带什么东西，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和卡莎一同仰视着无尽的星辰。

“你说天上，会不会有外星人？”卡莎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难听到了极点，嘶哑地仿佛雌兽的低吼。

“你不该给自己压力的，卡莎。”珀兹说，“战地医生的生活安排太紧了，或许你应该试试资料员和秘书这一类的职位。”

“不是在开玩笑，我是在认认真真的问你。”卡莎垂了垂眼帘，心情低落。

“那应该是有的吧？瞧，我们谈话的地方连只蚂蚁都没有，只有那些遥远的亿万星辰，金星，木星，木卫。可是那些星辰从来不会提出任何意见，只会沉默的凝望着这个角落，就像它们过去曾见证过无数个帝国和英雄的辉煌与末日。”

“《三体》是本不错的小说，但我想问你的观点。”卡莎失望了，她感觉珀兹还是在调侃她。

“我的观点是：你在紧张。而我在做的事，只是为了帮你缓解这种情绪罢了。”珀兹把双手搭在栏杆上，沉默了许久，幽幽道：“你很害怕，这种世界上存在着奇异能力的事，传的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