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顶也不过才四点，此刻的天色只能依稀只能看到人模糊的轮廓，大家就地坐了下来等着日出。

楚涵把佳佳送到副导演那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照顾小孩子真不容易。”

“你这才几个小时就累了？”林清缱一边搭话一边掏出包里的小零食给她。

楚涵接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蒋溯尔，又八卦地问着林清缱：“你们俩现在还不打算公开呢？多少人都知道了？”

“那还有必要公开吗？”林清缱剥着橘子，“反正大家都知道了。”

“你没必要，蒋溯尔可不像没必要。”楚涵吐槽着，“我告诉你，他经纪人微博早都准备发了，一直没等你点头答应。”

“你怎么没告诉我。”林清缱掰了一半橘子递给蒋溯尔。

“你不同意。”他盯着她，没接她手里的橘子。

即便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还是听出了委屈，只能讪讪笑着将一瓣橘子塞进蒋溯尔嘴里。

又过了十来分钟，楚涵被别人叫走，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也慢慢困了，斜靠在蒋溯尔怀里。

“想睡了？”他亲了亲她的耳垂。

林清缱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接着整个被人搂在怀里，听着他的声音温温润润：“那就睡吧，我守着你。”

她的眼皮沉的掀不开，在他脖颈蹭了蹭，声音绵软：“我没力气了你说的背我下山。”

“好。”他答应的毫不犹豫，双臂将她圈起来，像是筑了一个围栏，可他清楚的知道，在围栏里的是他。

“佳佳不见了！”前面突然出来副导演的声音，引起周边一阵恐慌。

林清缱被这一声吓得睡意全无，蹭地坐了起来：“佳佳？”

“大家有没有看到佳佳啊？”副导演的声音显然已经急坏了。

“没有。”

“我们也没有。”

这下大家全然没有休息的意思了，天还跟暗，手机也没信号，小孩子要是丢了，这么大的山夜里也很冷，万一不慎摔倒在哪或者迷路了可能有生命危险。

“大家帮忙找找吧，别把孩子弄丢了。”导演赶忙说道。

其余人纷纷响应，拿着手电筒。

“摄制组你们去前面找找，我带着这几个人去左边，副导演你带着那几个去右边，其余人下山找找，一有信号立刻报警，半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导演马上安排着。

林清缱补充道：“大家也要多注意自身安全，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打开手电筒，如果需要危险要第一时间呼救。我建议有两个人脚程快的要一起下山找信号，防止我们在山上一直没有信号打不了急救电话。”

“好，听林警官的，小陆找个人和你一起下山。”

这话一落地，大家四散找了起来，一时间四面八方都能传来大家叫佳佳的声音。

林清缱看着周围树木很多，一边喊一边想往深处走。

蒋溯尔怕她出危险，帮她照着：“缱缱，你别过去。”

“没事，我用手电筒照一下。”林清缱也担心，毕竟是那么小的小朋友，本来是开开心心一起爬山了，这要是出了事恐怕大家都有阴影。

她照了一圈，一边叫着，没听见回应，只好接着往别的地方找。

这时候突然有人说：“我看到了！那个是不是佳佳！”

林清缱顺着那人的手电筒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抱着佳佳在往山下走，因为这根本不是大路，所以杂草丛生，而且看样子佳佳已经昏迷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在斜下方手电筒刚好能照到，恐怕没人会发现。

蒋溯尔根本来不及拉住她，就看到她冲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衣角，握住的却只是空气。

“林警官！”其他人赶忙喊着。

那人听到了上面的动静，把孩子放在肩上，走的更快了。

“佳佳已经晕过去了，你们帮我照着明，剩下的人看看能不能绕后围住他。”林清缱交代着，有些着急往下走，甚至不能说是走，为了快点都是蹦下去的。

看的上面的人跟着着急，连连叫了几声慢点。

蒋溯尔想跟着往下走，急的脖子被树枝刮了几道都浑然不觉。

“蒋溯尔，你别下来！”林清缱一边看着那人的位置一边制止他，“这里路很危险，你放心我救完孩子就上去。”

蒋溯尔眼神暗了下来，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下去也只是添乱，会让她分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安的厉害。

他脚步顿下来，只能看着她越来越远。

林清缱离那个人已经剩了几步，她喊着：“你带着孩子走不远你，现在放孩子下来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放你走。”

那人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清缱，又看了肩上的孩子，像是妥协了一般一把将孩子甩在了地上。

林清缱赶忙扑了过去，抱着孩子滚了几圈，手迅速搂着孩子的头，直到腰重重撞在一颗树上才停了下来。

上面的人看的惊心动魄，赶忙喊她，有几个人慢慢往下靠着，蒋溯尔的眼眶已经红了，顾不得身边人拦着，拼命想往下跑。

林清缱想回应，却只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除了脸上有点脏，别的地方应该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根本站不起来，此刻她的位置已经在那人的斜下方，只能眼睁睁看那人走过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反着寒光，她下意识把佳佳护在怀里。

那人的刀刺下来，她甚至能听到刀刃刺开衣服捅进肉里的声音，血溅出来落在草上的声音，还有蒋溯尔的发出的悲鸣。

一下，两下，三下...

她怕佳佳醒了，伸手捂着她的耳朵，除此之外她再也动弹不得。

头顶是一轮圆月，她就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除了瞪着眼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她看着蒋溯尔冲开人跳过来，一步一倒，狼狈至极。

“别...别...过来...”她喉咙像是被厉沙磨过一般，凄惨又无力。

那人直到看到血沾满了他的手才停了下来，仓皇地往下面跑。

“缱缱，缱缱。”他的脸上被树枝刮了一个大口子，血一直流到了脖颈，但他浑然不觉，只能看着她窝成一团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看着她眉头紧紧着承载着极大的痛苦，看着她的那件白色羽绒服上的几个洞渗出的血越来越多流在地上。

手电筒的白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她身上撒了一层厚厚的盐。

他慌不择路，甚至对自己生出了极大的恨意，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么慢？

为什么这么慢？

他几乎是滚到了林清缱面前，在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之后一下子跪坐着想把她扶起来，却又怕她疼，手颤抖着不知道怎么办。

“缱缱，缱缱...”他呢喃着，视线一片模糊，他想看清她的脸，只能拼命眨眼。

“别...别哭...”林清缱用着力气说道，她想抬手帮他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抬起来。

她打着冷战，牙齿磕磕碰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不知道是因为血液迅速流失之后体温的下降，还是因为山上的夜就是这么冷。

她心里越来越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于是变得十分坦然：“别…难过…别…”

蒋溯尔摸着她的头将她搂在怀里，说话已经开始呜咽：“我怎么办？缱缱，我怎么办？”

他看着她渐渐沉下来的眼皮，内心无力感像是在把自己凌迟处决一样一刀一刀刮着他的肉，他好恨自己！好恨自己！

“缱缱，别走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别走。”他的眼泪砸在她惨白的脸上，“缱缱，你不是让我背你下山吗？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没力气了让我背你下山？”

“我背你下山好不好？我背你下山好不好？我背你下山...你别走...你别走...”他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问着，却听不到任何回答。

他知道，他的气球...就在他的眼前...飞走了...

...

早上九点，医院走廊的电视里传来本市新闻播报：凌晨五点左右，某剧组在爬山时突发意外，有歹徒冒充剧组人员掳走了一名六岁左右的儿童，为救下儿童，林某某追上歹徒，但在与歹徒搏斗过程中身中数刀，不幸身亡，被救儿童已经转往医院救治...

佳佳一睁眼就看到了身边围了好多人，她虚弱地叫了一声：“爸爸...”

“佳佳？佳佳...”副导演眼泪止不住地流，“你怎么样？”

“我没事爸爸。”她声音还很低，眨巴着眼说道，“爸爸，我刚刚做梦了，梦到缱缱姐姐，她抱我抱得特别紧，一直叫我的名字。”

这话一出，房间里传来了啜泣声。

“佳佳，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你睡一会有好不好。”

“我想知道缱缱姐姐去哪了？”

“缱缱姐姐...缱缱姐姐...”

“爸爸，你怎么哭了？”

“缱缱姐姐她走了...”

“是飞走了吗？我的梦里，缱缱姐姐变成气球飞走了...”

“是…是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