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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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漫漫晴波
夜尽晨起。
天光早大亮了,风也徐徐。
难得是个晴日,临院的那两扇直棂窗却仍掩得死死的。
明眼的都能看出那是在存心戒备,内外都防着。
案头上那只孔雀蓝釉的珐琅彩炉中香火正旺,淡如薄雾的烟气从中溢出来,四下里弥散开去,不大的小间内盈氲着曼陀罗妖娆凄迷的味道,再被熏笼的热力一蒸,愈发靡靡醉人。
萧曼半倚半靠在软囊上,双眸睁得明亮,内中的光彩却是凝注的。
对面墙上那幅山水挂轴似曾相识,又像从素未见,说不清道不明,瞧着瞧着,连身处的这间屋子都有种疏熟难辨之感。
这里明明就是养心殿,几个月待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深谙于心,眼前这儿也该熟得很,怎么会平白无故生出陌然之觉来?
她想不明白,那颗心没着没落,捉摸不出个所以然,也心绪难定,莫名得发慌。
熏香的味道渗入鼻中,脑际间昏沉得更厉害了。
正抬手拧眉之时,左近蓦然响起“吱呀”的涩声。
萧曼滞眸愣了一下,才迤迤转过头去,望着秦恪走进来,顺手又掩了门。
她兀自还有些木讷,并没觉他这般突然而至有什么不妥,只是再这么躺着毕竟不成话了。
“哪来的那么多礼儿?身子不舒坦就踏踏实实躺着吧。”
刚坐起身来,他便不咸不淡,暗带讥刺地说了一句。
这话不怎么顺耳,语气调子更是生硬,听不出哪里有关怀体贴人的暖意。
可她这会子居然并没有生愠,反而觉得无可辩驳,也正窃合心意,于是点点头,扯着被子重又靠了回去。
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般没顾忌了?但又像纯系自然,理所应当,不这么着反倒心里别扭,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她这边闹不清缘由,更没去注意对方灼灼打量过来的目光。
那张光致致的小脸仍是寻常该有的平静,对方才那话丝毫没加反驳,乖巧得像只驯服的猫儿,略显迟愣的呆气,更像是大病初愈的虚弱。
只有眼中透出的那么一丝犹疑稍显异样,但若不是心细如发,又直眉瞪目地看,只怕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如此看来,那竹简上的法门还真是一门奇术,用在这丫头身上堪堪几日的工夫,便有了这等功效。
差不多也是时候该交代正事了。
“身子觉得如何了?”
秦恪撩着袍摆,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榻沿上。
这般毫无顾忌地挨近,她又裹着被子躺在榻上,实在既不雅又暧昧。
萧曼心头立时砰乱起来,身子僵紧着,却没向里躲避,也没出言喝止,暗地里也说不清是无力还是无心。
“我……没什么大碍了,师兄可有……吩咐么?”
毕竟是个小丫头,就算目下不是本心,可女儿家的羞涩却是与生俱来的,藏也藏不住。
他看着她双颊泛起火烧似的红晕,故意又往里挪了挪,隔着那层被子与她紧贴在一起,体味着丝绵内温软的体股针刺似的促然轻颤,眼中的窘迫更深了一层。
秦恪盯住她的眸子,起初煌煌如炬,渐渐淡下来,如日暮西天,江川到海。
最后归于沉寂时,她的目光也开始迷离涣散,只剩轻波微澜的潺动。
“莫急,吩咐不吩咐的回头再说,先来认样东西。”秦恪探手从怀中摸出那只早已接续如旧的银镯,“这个,见过么?”
萧曼微怔了下,像是不明其意,带着疑惑看了两眼,便茫然摇头:“我没见过。”
那眼神是干净的,瞧不出丝毫藏匿心事的波澜,全然是对这东西一无所知的困惑。
“别答得这么快,小心瞧仔细了,当真没一点印象?”
秦恪将那镯子递到她面前,前后缓缓地拈转着,让她把里里外外,每一寸每一分都瞧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去触那暗藏的机关。
萧曼像是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也凑过眼去看得格外认真,眉间轻蹙,似在沉思,面上红潮渐退,半晌仍是摇了摇头。
“真的没见过,这东西……要紧么?”
她抬眼试探着问,语声微带怯怯,倒是一副生怕误了事的样子。
秦恪不禁呵然笑了出来,面上也是一片和悦。
“这个么,说起来也算要紧,不过也不用这么紧张得大惊小怪。”
他一边像在安抚,一边拉过她的手,将那镯子轻拍在那柔嫩的掌心里:“来,把这个拿好了。”
萧曼有点始料未及,等回过神来,手中已沉甸甸地托住了那镯子。
这东西样子平常,也算不得贵重,但却十分古旧。
她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又是女人才用的饰物,先前还拿着叫她认,这时候又硬塞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怔在那里僵着手,才退去的红晕重又染上了双颊。
秦恪刚收了手,身子未撤,忽然俯下去,正冲着她脸侧,一晃眼已贴到了近处,半身覆着她,口唇紧附在那白腻的耳珠旁细声低语。
萧曼猝不及防地缩了下脖子,连耳根也红透了,等再抬眼看时,那绯袍的人影早已不在眼前。
“吱呀”的一声,门重又掩闭,只剩她仍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银镯发怔。
秦恪在外略站了下,蓦然瞥过去,外面日头正好,从侧面那溜窗棂里透进来,一簇簇斜贯在眼前,像横起的光幕,所有平日不见的浮尘碎屑都无处遁形。
灰瞧见了,还是除不了,可人一旦见了光,那便全然不同了。
他挑着那抹笑,抬袖在近处的光里一拂,瞧着那无数灰尘遁逃般鼠窜飞扬,冷凛的眼中竟溢出兴奋的神采,双手向后一负,大步穿过窄廊,从偏厅绕进平素批红的隔间。
外头的内侍赶忙进来伺候,没待他坐稳,便奉上茶水点心,再去旁边那只紫铜炉里点了香,这才却步退出去。
秦恪这时心绪不错,端着那茶饮了半盏才放下,刚拿了一份奏本摊开,方才那内侍又急急忙忙地奔了回来。
“禀二祖宗,晋王妃到了,还……还有太医院的虞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