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节高没有说话，三妖自顾说得三两言语，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不妥，顿时收声，在九头寅虎的注视下，古灵只能干笑了两声，硬生生将话题转回了正途：

“大钻风，若是这次相召，是要我等筹措粮草兵卒，怕是抱歉了，我黑水河已经被征得一穷二白，确实没有人口粮草可以供奉国主了。”

这也是三人来之前商量的说辞，毕竟现在六丑突然闭关破境，他们虽能猜到对方的来意，却没人能够做主，究竟用何种态度来面对碧波国，所以只能勉强商量了个这般说辞——不承诺，不拒绝，不挑衅，不畏惧，一切都是拖，只等着六丑出关做主。

在这种心态之下，古灵自然先把自己的位置摆在了顺民之处，并不主动承认火焰山的聚众作乱之说。

这种捏着鼻子哄眼睛的作态，自然瞒不过竹节高，但是这却是他想要的一个态度，只要对方不主动说是造反作乱，那便一切可谈，若他们承认归属碧波国就更好了，很多事情只要不放在台面上，暗地操作，便能顺畅许多。

“古钻风多虑了，虽然现在我国中大军正在与暴民对峙，需要粮草兵源，可却早已备足备妥，不需要再经历征募，更何况我家总钻风听说了蟹五的恶行，早已明令免了近年黑水河的征募——这次前来相见，其实是有旁的事情。”

古灵的眉毛轻轻一挑，丝毫不以刚才竹节高的话语动容，道：“大钻风有话直说。”

“各位，我听闻火焰山上做主的，好像并非三位之一，不知道……”竹节高想了想，道：“此事可是汝之大王所派，由三位全权做主？”

这已经是猜到的话题了，所以三妖并不慌，九头轻飘飘的便将话题接了过去，道：“若是可以应承的事情，我三人便可做主，可若是应承不了，那自然要回禀我家大王。”

竹节高点了点头，口中道：“明白，黑水河数百族群，妖众过万，大事自然要由汝等大王做主……”他稍稍顿了下，身体不自觉的做的直了些，口中道：“我这次前来，便是为了通天河作乱的暴民罗刹军一事。”

三妖彼此对视一眼，都不开口，等着竹节高继续。

“此番通天河罗刹军作乱，已经席卷了通天河、流沙河、万寿山等区域，正与我家总钻风对峙乌鸡山，我听闻他们派兵前来各处裹挟，在黑水河吃了个败仗，倒是出乎了我家总钻风的预料之外。”

“大钻风消息倒是灵通，”古灵笑了笑，“看来，罗刹军中邦谍不少，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竹节高哈哈笑了两声，自谦道：“见笑见笑！这次他们既然大败，难免再来攻伐，而我家总钻风听闻火焰山还有这样一支军势，也是心动，便派我来问问，看汝等大王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没有，但决计不会让其进入我黑水河区域，”九头道：“我等聚众反抗，只是自保，此事已有定论。”

“好！”竹节高大笑两声，道：“如此看来，我等的目标便是一致的了——换言之，都是那些暴民的敌人。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们这不就成为朋友了么？”

三妖也陪着齐齐大笑，但是各自的目光中却蕴含了不同的意思，面对巨人递出的善意，蝼蚁若是真要不知天高地厚的凑上去，怕是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他越是拉拢彼此的关系，越是让三妖心中的警惕加重，丝毫不敢松懈。

“大钻风想要什么？”

看竹节高的笑声渐停，古灵直截了当道：“说实话，和总钻风做朋友，我们还没那个实力，大人既然如此说，便是有所图了？”

竹节高脸上重新恢复刚才的平静，目光在三妖脸上扫过，淡淡道：“我们总钻风的意思，想要招安汝等大王。”

“招安？”三妖齐齐叫了一声，虽然他们跟着六丑学了很多关乎人族的知识，但对这个词却并无了解，原因很简单，六丑至始至终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根本不曾提过。

三妖寻思了半天，最后还是古灵问道：“大钻风口中的招安，是要我等降服么？”

“招安和招降可是不同，”竹节高侃侃道：“若是招安，这黑水河区域，便可以任命汝之大王担任钻风，一切交由他来负责，国主不会过问，昔日杀死石将军、蟹五之事就此揭过，而汝大王则需要向我国主效命，战斗必须派兵相助。”

竹将军所说的，和大多数妖族领地的情况相同，实际上就等于古代的分封，只不同的是六丑这个地方由他全权负责，而其他妖族钻风所在的区域则是由国主派遣钻风、小钻风等等，名义上的区别很大。

自然，三妖对此招安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坏处，古灵更是将很多事宜详细问了清楚，最终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了九头和寅虎：“看来这招安的意思，便是让我们主动归到碧波国麾下，旧日之事既往不咎，然后划出黑水河给我们自己行事，但是以后若是需要打仗或者驻守边境，我等便要派兵派将，一并参加……”

“等等！”说到这里，九头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猛然朝竹节高望去，道：“大人是想我们派兵一起对付罗刹军？”

“不错，若是接受招安，那和罗刹军的战斗，汝等必然需要派兵一起，”竹节高毫不掩饰这点，“我等会与汝等商量好，当两军对弈的时候，汝等便从其后杀出，将军阵搅乱，与我军携手破敌。”

九头凝视着对方，哼了声道：“果真好计划！我这便明白了，若是我等答应，那么下一步便是和罗刹军拼命！”

竹节高淡淡一笑，道：“汝等加入我碧波国，为国而战，为何不可？”

“这事情半点好处都没有，就要我等卖命，主意倒是打得好，”寅虎在旁边插嘴：“这话我等便是禀告大王，怕也难以同意。”

竹节高睁大了眼睛，惊诧道：“偌大的黑水河都划给了汝等，这好处还不大么？”他忽然嗤的笑了声，道：“换言之，即便你们不夹击罗刹军，他们就不会来攻伐了么？若是我军失败，怕是下一步，便是大军来犯，这点汝等切莫忘了。”

“……”

说起口舌之争，九头寅虎那是竹先生的对手，三言两语便没了下文，只有古灵没有言语，在旁边默默的思考了片刻，这才道：“这点，我等不敢做主，需要禀告大王方可——大钻风可还有别的要求，若有，请一并说来。”

竹节高缓缓摇头，道：“别的便没有了，但是于我军联手攻那罗刹军，势在必行，也是我们眼下唯一的要求，若是能够将其剿灭，下一步或者需要汝等派兵驻守东境的某些城池，这是后话——我家总钻风能够保证，若是成为袍泽，绝对不会让汝等麾下小的当作肉兽炮灰，全部一视同仁。”

“就这么简单？”

“对，就是如此简单，”竹节高的表情渐渐有些凝固，道：“其实汝等或者不知道，现在我妖族最大的对手并非暴民，而是南瞻部洲的人族，上次战争失败，四国妖族死伤惨重，现在整个东境几乎变成荒漠，人族虽然也遭受重创，但是人族繁衍能力极强，又能借助器物机械之力对抗，等到他们收拾停当，攻伐而来，就是我妖族最大的考验了。”

“这种情况之下，妖族每个势力，每股力量都需要凝聚起来，若不是罗刹军着实难驯，就连他们我们都想要收拢招抚，融入我碧波国军势之中，以为壮大。”

“汝等现在或者还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想，汝等大王肯定明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到此竹节高才淡淡叹了口气，道：“将我的话带给汝等大王吧，若是能够达成，我能够保证的是，我军会尽量吸引罗刹军的注意，让其无力派兵再来攻伐，让你们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将俘虏安顿，整顿军备来与我等汇合。”

竹节高表现出来的沉重，让三妖也感觉到了稍许压力，交换个眼神之后，三妖站了起来，由九头对其郑重道：“好，我等会将大钻风的话转达给大王。”

“还未请教，汝等大王姓甚名谁？”竹节高忽然问道，同时也站了起来。

九头摇了摇头，道：“没有得到大王允许之前，我们不可能将其底细透露给任何人，但若是大王愿意，下次或许就是他来见你了。”

“好，那我在此地等汝等三日，三日之后我便返程。”

三妖转身离去，待其走后，竹节高取来一卷羊皮，细细将今日的经过写了下来，同时写出了自己对火焰山的判断，然后召来小妖快速传回乌鸡山，交给全真总钻风。

虽然今天未曾得到三妖的承诺，不过根据种种迹象，竹节高越来越笃定能够将这支军队招安收服，虽然有是养虎为患的可能，但如今局势，却也容不得他等多想。

至少，红磷、全真两名总钻风那处，应该是能得到支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