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妖滚滚而战数十回合，战场也拉回到了来路上，白夜咎的攻势如潮，却始终未找到最佳机会将青眉缠住或者咬中，而青眉一时间也无力反击，只能纠缠。

当青眉再次闪过白夜咎的蛇突，闪身避过的时候，他突然将口一张，妖力涌动，一股黑色烟雾瞬间从口中喷出，劈头盖脸笼罩青眉全身。

青眉周身剧震，身躯瘫软，顿时跌倒地上，白夜咎的身子紧随而上，将他牢牢缠绕，几圈下来，便如铁箍般牢固。

没有半具废话，大嘴一张，白夜咎便将青眉的头肩胸膛，尽数咬入口中，开始吞咽。

就在这个时候，青眉身上突然爆出一团烟雾，竟与比武场上一般无二，只是那时烟雾消散后空余皮囊，而此次烟雾过后，卡在白夜咎口中的却是一柄长矛！

如此巨变，即便白夜咎和青眉已经练习搏杀过无数次，仍是想象不到。

空中划过一道白光，从白夜咎身后掠过，然后便有一道红色细线出现在他的颈上，红线渐渐变大，白夜咎的脑袋也咔嚓一声断裂，掉在地上，然后高高弹起。

一只脚出现，将那弹起的脑袋踩落，然后望向了白夜咎难以置信的瞳孔。

“想不到么？”青眉的身影出现了，虽然身上还是血迹斑驳，可却少了腰间那刀伤，咧着嘴，惨淡的笑着：“你不是一直问我明明用剑，为何要在赏赐的时候选柄长矛，现在明白了么？”

“这柄矛、矛……”

青眉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在不断扭曲搅动的蛇身，回首方道：“就是这柄，虽然对我看似无益，却能画皮。”

“你如何猜到、猜到我要、要、要……”

“猜到你要动手么？”青眉眯了眯眼睛，慢慢将长剑提了起来，对准了那蛇头脑门：“我其实从未猜到，只是一直都在提防。”

“原来……原来……”白夜咎的瞳孔开始慢慢变淡，蛇头也开始不自觉的抽搐：“若是……若是……”

“若是六丑么？”青眉突然笑了：“若是他，或许不会偷袭我，我也或许不会提防他，但只要未曾试过，又有谁说的清呢？”

语毕，青眉手中长剑重重戳下，直没头中，白夜咎甚至就连挣扎都未挣扎一下，便即毙命，看着最后的血渍从剑骨之间缝隙渗出，青眉忽然喃喃道：

“妖与妖之间是不同的。”

“至少，他，我有九成把握觉得不会。”

“毕竟，他虽不善，但却有情。”

收拾之后，青眉这才快速朝远处赶去，丝毫不停。

六丑也一直没有动，直到他消失，这才从藏身处而出，将白夜咎的尸骸收入壶中境，叹了口气，拔足返回。

六丑很清楚的感觉道，在这泽国之中，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些东西。

但是同时，他也得到了一些东西。

活在这个世界很难，看明白这个世界更难，但是最最难的，还是看懂自己。

他似乎隐隐明白了。

他想了想，将壶中七具尸体开始炼制，然后才开始返回。

十二个时辰之后，返回赑屃机兽的小妖共计二十八，又有十二只小妖永远留在了这片泽国。

但是，众妖也带回了百余头颅，六丑以二十六颗暂列此队中第一，而青眉的九颗则名列第三，看着如此名次，六丑不禁又想起了白夜咎，也不知道若是合在一起，能否进入前十。

士卒早已从赑屃机兽中取出了干粮食物，让众妖先行就食，一个时辰的休息之后，才会返回。

取回食物之后，青眉来到了六丑身边，碰了碰他的肩，悄悄递上半只烤鸡。

“又是营中带出来的？”六丑接过烤鸡开始大嚼，青眉偷取食物已是种习惯，他从来不去打听。

“嗯，”青眉笑了笑，摸出另外半只鸡开始撕咬：“白夜咎死了。”

“我知道，”六丑咀嚼着口中的鸡肉，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藏身预旁，看完了他和白夜咎的厮杀：“没有回来，自然是死了。”

“你为何不问我他是如何死的？”青眉斜着眼瞥了瞥。

“你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便有谎话骗我，问你何益？”

青眉嘿嘿嘿的低笑两声，才道：“他想要偷袭我，所以便被我杀了。”

“嗯，”六丑没有多说，取过水囊咕噜噜灌了几口，然后递给青眉：“为什么？”

“首级，他想要进前十，”青眉咀嚼的腮帮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脸看着六丑：“换作你，如何办，会不会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六丑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换我也一样，只要动手，必然死一个。”

“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杀了他，”青眉说完，继续拿起烤鸡撕咬，但是没嚼几口，忽然又道：“如果是你，想进前十，会不会也要杀我？”

六丑想了想，晃了晃脑袋，诚然道：“不知道……”然后他又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奖励是什么。”

“嗯？怎么说？”青眉有些不明白了。

六丑突然笑了，大小眼皆同时眯了起来：“若是奖励我登天成仙，说不定就杀了，但倘若不是，我还是愿意每天从你这里弄些肉吃，好香！”

“哈哈……”青眉恍然，也忍不住笑了。

很快，赑屃机兽便载着众妖开始返程，较之来时，兽腹中更加空旷，在这次实猎中取得前列的小妖全数盘坐在地上，而那些实力不足者，则还是和来时一样，老老实实的站着。

等到四架机关兽汇聚，名次便排了出来，第一仍是那虫妖沅钦，足足取回了四十六枚首级，第二则是昝无郎，三十四颗，只是昝无贝只有五颗，想必是尽数给了他，而六丑则以二十六颗首级位于第七，青眉未入前十，只勉强排在了二十位。

四队共计一百八十余小妖出行，返回时却仅剩了一百三十九，距离一百这个数字越来越近，但是余下的对手，也愈发的强悍。

弱者早已淘汰殆尽，余下半年的竞争更为残酷。

篯铿将所有前十的小妖聚集到一架机关兽中，由他带领，其余尽塞入另外三架，然后启程。四架机关兽开始还是一并，但行进过半的时候，此兽开始脱离，朝着某个不知名的所在而去。

一路奔跑，又过了将近四个时辰，众妖便在地平线上见到了长长一排房舍，待得近了，才见得那房舍间旁竟然还屹立着两大两小四艘飞鸢云舟，而在房舍之畔，则是个巨大的地坑。

坑底凌乱，到处皆是搅动的泥土白骨，无数斑驳腐朽的兵刃甲胃堆积如山，更有旗帜、机兽残骸、石像、箭矢弩弓等等，数百士卒小妖在那当中寻找翻弄，偶有异常之物，便立刻送将上来，呈与房中。

看那坑巨大，方圆数千丈，端端然一处古老战场，而且也不知掩埋了多少层，至今仍是未尽。

赑屃机兽停下，众妖从中鱼贯而出，不等完全，一席素影已飘然而至，轻轻落在了兽畔，那篯铿急忙上前行礼：“见过谷主。”

来人并非其他，而是比武上曾见过一面的谷主。

谷主倒是和蔼，见篯铿行礼便摆了摆手，随意看了看带来的妖众，淡淡道：“这便是你阏逢旅中前十？”

“正是，某便是带他等前来挑选兵刃，或是武艺。”篯铿点头道。

“既如此，便照旧吧。”谷主说完，复又道：“事毕后来寻我。”

“是……”想了想，篯铿又立刻道：“某此处只需片刻，不若谷主稍等可好？”

“如此亦可。”于是也不多说，便自立当处，等待篯铿安排。

篯铿再不废话，立刻转向众妖，提声道：“此处，便是兑现奖励所在，若要选择兵刃，便去那房中自寻，”他指了指旁边一座高大的房屋，大门敞开，可以见到内中便是一堆堆的兵刃甲胃，应是从谷中取来的完备之物，然后又道：“若是选择武艺，则可去另一处。”

另外一侧的房舍自然小了许多，内中竹简皮卷皆有，在木架上摆放成排，内中还有人登记，看来并非从坑中所取，而是一处类似于山谷图书馆般的建筑。

言毕，篯铿道：“汝等可还有不解？”

“启禀教谕，我有不解。”

话音刚落，沅钦便开了口，此后三月教谕已不禁止众妖开口，每每授课间亦有提问，所以习惯，只是须得禀告请求，应允之后方可发言。

“讲。”

“禀教谕，那仓中兵刃我已全数看过，尽皆太大，武艺又暂不想修，奈之若何？”沅钦直言不讳，将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沅钦的真身众妖皆见过，其形类蜂，只是大了许多，化形后只若个三四岁孩童，比之六丑尚矮一头，那人族所使兵器自然过大，上次便只能挑了把短匕权当长刀，此番又来，真正让篯铿有些为难。

正思索间，突然便听那谷主呵呵一笑：“篯铿，此节倒是我等忘了，只将谷中人族能用之物收集，精怪所余弃之，却未想到我等谷中子弟，你也不说于我。”

“谷主，此乃小事，岂敢搅扰？”篯铿笑了笑道：“此节倒也简单，让士卒回头收些好的，清洗修缮便是。”

“善，如此便可，只是今日权宜，不如让他等自去坑底寻找，反正都是些用不上的，与他们便是。”

“喏。”篯铿恭应一声，然后对六丑、沅钦等三只身材矮小的小妖道：“可曾听到谷主言语？你等三人便去坑中自寻合适兵刃，如此……”他摆了摆手：“可还有事？”

“不曾有！”

众妖齐齐回道。

“那边自去！”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