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嘛，不喝烈酒，不醉上几次，那还有什么意思？”

依娜相当的善解人意，她满不在乎的在为石头辩解着，末了，还眨巴眨巴眼，指了指篝火那边还在狂饮的人群，“你看，他们是不是醉倒了不少？”

她这么说，石头心里总算舒缓了一些，还是不敢正眼看她，只是动作没有那么局促了。

“你……”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突然，石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身子一怔，开口要说话，刚吐了一个字，却又闭了嘴。

“你什么你，别婆婆妈妈的，想说就说。”

依娜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大眼珠子一瞪，说不出的风情。

石头犹豫了片刻，见她在专心听着，终于缓缓说道，“你和首领的交易，完成了，就要……回去了么？”

他期期艾艾的说道，虽然极力装作平静的样子，但是语气中的失望却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依娜何等的冰雪聪明？听得石头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甜，暗想，到底他还是挺在乎自己的……

与石头相处这么久，都是依娜主动去找石头说话，难得今次这木讷的“石头”表现关心，她自然是小小的得意一下。

眼珠子一转，依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嗯，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哥哥拿到了你家首领许诺的货物，就会带着族人回程……这次帮着你们袭击了吐蕃人，整个部落都得迁徙到另外一个地方去，防止他们报复。”

她话中有话，只说自己的哥哥要带着族人走，却不提自己的事，当然，在石头听起来，却是她已经告诉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哪有一个姑娘不跟着族人走的道理？

难以掩饰心中的失望，石头沉默了一下，只是默然点点头，“那，你一路上小心。”

说了这句话后，他就闭了口，再也没有多言。

“啊？你就不多说些什么么？”

依娜眉毛一挑，有些哭笑不得的抱怨道……她还以为，石头要说些什么离别伤感之类的话呢，没想到短短几个字就完了。

这人真是一块大石头！

依娜无语的瞪了他几眼，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石头莫名其妙的摸着脑袋，不知道依娜为什么会突然冷了脸……战场上那突如其来的灵光似乎并没有让他在感情方面有所进步。

貌似，刚刚那句话没有什么得罪她的言辞来着？

依娜独自生着闷气，过了一会儿，斜眼瞄了石头一下，发现他还呆呆的立着，一脸的茫然。

唉，跟他叫什么劲……没来由的心头一软，依娜放缓脸色，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要走了，你就不挽留一下？”

她这话有些直白，简直是在给石头强有力的提示……换做其他男子，早就打蛇随棍上了，可惜石头这方面的本事委实差了点，居然还是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意思。

肯定的点了点头，石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的族人需要你，你们得迁徙，事情多呢……”

依娜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她恨不得狠狠的踹上石头几脚，无语的瞪着他，总算念在石头的本意还是为了自己族人好才没有发作。

她深吸一口气，不死心的继续提示道，“那你自己呢？有没有想我留下来……只回答想或者不想！”

她生怕石头再说出什么让她吐血的话，干脆限定了答案。

石头一愣，怔怔的看着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色刷的一下蹿红，恨不得脚底抹油，远远的躲开。

可是，依娜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非要等到他的回答不可，他又那里敢走。

犹豫了片刻，石头把心一横，狠狠的点点头，“想！”

他说出一个想字，似乎心中放下了千钧重担一般……他很少如此直白的表达内心想法，要不是被依娜逼得急了，这话，打死他也不会说。

总算顺了一把意，依娜满意的笑了笑，接着问道，“那，你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

她俏皮的眨眨眼睛，似乎还想为难一下石头。

可惜，这次她有些失算了……

石头几乎连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你回去，要与其他族联姻，不好，族长都比你大。”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显然不是临时才想到的理由。

依娜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心中顿时又升起了一丝感动……石头是说，她才十七岁，而一个部落的族长，最年少也是中年人，他这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呢。

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欢喜的是，石头内心肯定对自己非常的关心，当然，他自己未必察觉到……忧的是，他这一番话，真的触动了自己的心思。

真的回去嫁给一个能当自己爸爸的男人么？依娜只想了一下，就觉得浑身都恶心……这不是两情相悦，充其量，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她一时自伤心事，神色黯淡了不少，石头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的脸色，见她不高兴，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补救道，“还有其他的理由，我再想想……”

依娜被他的笨拙样子逗得一乐，心中的烦恼顿时消散了一大半，抿着嘴，伸出手指在石头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就这么怕我么？”

依娜笑起来的样子妩媚极了，哪怕遮住了脸，看不清楚容颜，单单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让人着迷，她的举动又如此大胆，石头一个雏儿，哪里经历过这些阵仗。

他只觉得身子一软，像是被电过一样，被依娜点过的地方麻麻的，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脸色有些泛红，石头不敢过看她，只是期期艾艾说道，“我，我可以去找首领，他聪明，肯定能想到法子帮你。”

依娜知道他很少求人，这次为了自己的私事愿意去找张力，那必定是一片真心了，她心头甜蜜蜜的，只是却摇了摇头。

“谢了……不过这事嘛，强求不来。”

依娜勉强笑了一下，把话题岔开，主动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拉着石头的手臂，轻笑道，“我们去篝火那边坐一会儿，这儿风大，怪冷的。”

石头本能的缩了一下手臂，但随即又松了劲，他轻轻的点点头，顺从的依着依娜的意思，两人并排的向着篝火堆走去。

此时，冷风还在吹着，但石头一颗心却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头多了一个美丽的身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只觉得，依娜是很好很好的，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就是。

这场盛大的篝火晚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当最后一个酒坛子被倒空的时候，整个空地上几乎没有什么还能站着的人。

他们都是好汉子，酒量自然也是极好的……当一群酒量很好的汉子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喝的伶仃大醉才怪。

地上一片杯盘狼藉，酒香四溢，惹得早起的路人纷纷驻足向这边打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喝得趴下……起码，张力现在一点酒意都没有了。

“咱们这次都是出了大力的，具体怎么分，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在一个中军营帐里，张力坐在上首位，旁边还有另外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是日渥布，而另一个，却是大唐边军的一位将领。

此时三人显然都已经酒醒，正面色严肃的商量着一件大事，自然是张力先开的口。

日渥布还未答话，倒是这位将领先表了态。

“张五哥做事一向公道，你直接分了就是，我绝无二话……”

这位将领声音竟然出奇的年轻，怕是只有二十多岁，绝对不到而立之年。

昨日身披铠甲，面带护具，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真容，此时他一身的便服打扮，一眼望去，倒像是个儒生，而不是杀伐决断的将士。

他一张略长的脸颊，颇有些消瘦，给人以单薄的感觉，但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让人不敢小觑，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细细看去，竟是个美男子。

张力微微一笑，却轻轻摇了摇头，他颔首说道，“这次战斗，你们出力最多，该怎么分，最好是你们说了算。”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的确，要是没有大唐边军接应的话，张力一行人肯定得血溅当场，绝无生还的可能。

顿了一下，张力又笑着说道，“郭家小子，你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心里怕是早就有一杆称呢。”

他这还是第一次道出对方的姓氏……听这话里的意思，两人以前怕是早就认识。

日渥布暗自皱着眉头，心想眼下两人谈得投机，又是朋友，出力的又多，等会儿分起战利品来，怕是要联手挤兑自己一把。

他正在想着，没料到那个姓郭的将领居然冲着他说起了羌族语，这倒是让他大大的惊讶了一把。

“你不必担心我们会吞掉你的那一份，我郭元奋和这位张五哥的人品一向不差。”

他语气淡淡的，中正平和，没有带着不快，但是却一举道出了日渥布的心事。

这人好生厉害，会读心术么？

日渥布心里一怔，面上难免会露出一些难为情的神色，正在这时，门口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日渥布一听之下，顿时眉头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