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良瞬间解开束缚，整个人从地面上爬起，几步就跨到了覃王珈兰面前，他一只手上来就要从珈兰怀里夺过沈念念。

勾住她的肩膀向外一拉，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一抬头正正好对上了珈兰猛睁开的双眸。

齐良那一瞬间不敢动弹了，他被珈兰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威慑感定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吾要带沈兄走！”

他鼓起勇气避过了珈兰的视线，这才又恢复了身体自由权，即使心中仍如鼓雷击，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珈兰的肩膀轻轻一晃，直接把齐良的那只勾着石头的手撞了开，一言不发从地面上又一次站了起来！

齐良被这一甩力冲击到了地上，在逆着月亮的微光里，看着珈兰高大的身影一个用劲将还在昏迷的沈念念抱了起来，转了身，慢慢向外走去。

齐良就这样看着，看着，也忘了跟着走出去...

再还差几步就要踏出门去时，天师终于把自己身上所以的焰火扑灭，身上厚重的层层衣衫也被烧开一个又一个漏洞，原本仙风道骨披散在身后的头发也都烧成焦褐，弯弯曲曲，一碰就碎成渣。

他捂着自己烧得最为严重的右手，气急败坏，“你们做出这样的好事，现在随随便便就想走吗？”

他冷哼着，浑身上下都溢出了层层寒冰气息，尤其是他从自己腰间抽出的那根长长的鞭子，周身快要透明的白，“噼里啪啦”在空中一甩，还能看见萦绕在鞭身左右的白色寒冷雾气。

齐良听着响破整间屋子的鞭笞声，眼中刚刚消失的神采又一次回了来，他看着师父手中的那把鞭子，往日的回忆纷至沓来，惊恐的表情冲着背对着离去的珈兰大喊道：“快闪开，千万不要被那根鞭子抽到！”

话音落下，鞭子就像寒冰猛破似的朝珈兰奔了过去，他的耳朵微动，虽未回头竟也辨认出了鞭子甩过来的方向，直接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脚步轻轻一转就从房间内一步踏了出来。

妖冶的月光此刻没了阻碍，洋洋洒洒在石头的身上，柔和的光耀一寸寸被她的肌肤所吸收，之前附着在她身上的一层厚厚血浆竟然在月光的照射下消失不见，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安静的躺在了珈兰的怀里，就像刚刚入睡，酣然梦醒...

“石头？”

刚刚杀气毕露的珈兰看着怀里的女人，忽闪地睫毛，浑身上下的气息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好像之前在做着梦，梦里自己飘飘沉沉，一直在下落。

全身都好像被丢在了云层之中，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随之波动。

猛然间我看见了透过黑暗的一束强光，它直接打在了我的脸上，身后多出一面大地快速推着我向着那光方向前进。

我晃晃悠悠又觉得无比清醒，听见周围回荡着无数声“石头”，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苏醒了过来。

我看着他的脸，如此清晰，再看着他慢慢靠近，一张脸在我面前无限的放大，待到唇齿间又一次抵上了陌生味道，我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并不是珈兰！

即使我窝在他的怀里，可仍旧左右摇晃着，想要躲过他的亲热，他的两个手臂紧紧钳着我的肩膀，沉重的喘息在我耳边响起，“不要动了，难道你不想要回你的内丹了吗？”

“什么！”

他吻我，是要还回我的内丹？

我愣在了原地，看着他扯起一抹笑容后又一次靠近了过来。

一股力量慢慢顺着他的身体传入我的四肢百骸，从他口齿间溢出的淡白光亮移入了我的身体，好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丰盈的气息，我享受般抬起了头，感受着力量重新归于本体的胀裂。

他的唇移了开，我的眼睛却还是紧闭着，直到他猛得跪倒在了地上，我才惊讶般仓皇睁开了眼睛。

我的身姿灵活无比，在那一秒中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转而一只手扶在了他马上砸到地上的头。

“你...”

我另一只护着他腰际的手，重新从他背后拿了出来，一手掌炽热的鲜血，灼痛了我的皮肤。

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躺在地上，重新恢复凡人身姿的他，刚刚还艳红的嘴唇此时早已鲜血历尽变得苍白无力。

“石头。”

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灵魂，脑海里却都是我与珈兰往日模样。

他想要伸出手来摸我的脸，可又没了力气，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我看着他如秋风落叶一般的手，最终还是心中疼痛，不自觉低了头，将自己的脸颊靠了上去。

“还好，你没有那么恨我。”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出气多而进气少。可唇瓣依旧一张一合个不停。

我随着他越发变小的声线，也缓缓低下了头。

“石头，你还怨我吗？”

我没有回他。

他自知也是这个结果，所以只是自嘲一笑，不管我的反应，接着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记忆

“第一次见你时，你已变成了一块石头，反噬之力将你打回了原形，而我睁开眼时你就静静躺在我怀里。”

他笑笑，双手圈出一个形状，仿佛我还在他怀里乖乖躺着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苏醒，但时间太短了，神识很快就又被他夺回。我被关在了他双眼、大脑之中，观他所见，知他所感。”

他颓然笑了笑，“我由你内丹而生，天赋神力，比他更有能力照顾你，若今日不是我觉醒夺了他身体，有怎会救你出来，石头。”

我的双眸颤了颤，出声道：“但我只要他。”

他冷冷一笑，“也是，他做的那些事，就连一直在旁看着我都心生不忍，更何况是你呢？”

他突然话锋一转：“可他太善良了，善良到懦弱，为何陪着你的，不能是我！”

他咳咳几声，刚想再说却被通天宫外院响动惊扰，不再作言。

“沈沉书？”

我抬头一看，正正好对上了沈沉书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显然他跑了许多地方，额头已起了一层薄薄汗水，此刻见到我惊喜漫过劳累，直接跑了过来。

“念念，你可有事？”

他随我的位置，半跪着，目光相接，在扫视一圈后并没发现我身上有什么明显伤口，这才放了心，一低头看见躺在我膝盖上闭了眼去的覃王。

“这...无事吗？”

我点点头，“无事。”

于是，他放宽了心，转头看了眼自己的来路，道：“我们赶紧出去吧！”

我同意，准备拉起地上躺着的他，一起撤离此处。

正当我们三个互相搀扶着往外面走去时，一个身影突然被用力的丢了出来，摔在了我们面前。

“齐良！”

这一眼，我看清了面目肿胀地差点让我分辨不出的齐良。

他浑身上下都是大块大块的血迹，面上更是青紫、充血。

我上前去扶起他，屋内的天师同时从隐匿的黑暗中露出的一张可怖面孔。

他手上的那条长鞭已染上斑驳鲜血，他双手更是惨不忍睹，仿佛从地狱而来，索人性命的厉鬼，周身飘出发了霉的恶臭。

我把齐良半扶了起来，本想带着他一起走却被制止，他只剩下那一口气，对着我道：“快走，吾来拖住师父！”

他挣扎着就要站起被我一个手摁了回去，“你还想替我挡鞭子吗？再多来一鞭，你必死！”

我的眼神向身后示意，沈沉书立马懂了我眼神中的意思，从后面把齐良给拖了下去。

在经过我时，还偷偷在我手心里塞了东西。

翻手一看，是一叠捏得皱起的黄符。

成生？

我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希望，看来沈沉书也已找到了成生，只要我们解决了眼前这位，那也许珈兰就能救回来了！

愤怒的情绪将我带入到一个不可靠近的状态，再转头看过那天师，心中已杀机四起。

若是能杀了他，就算又折损了修为又如何。

我向前走着，手中突然变幻出了一根石剑，走着走着...跑了向了他。

石剑出鞘，电光火石，迎面而来带着寒气的冷锋直接挥甩了过来，隔了半米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

他的长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缠绕上我的剑身，几圈下来已牢牢控制住，冰封的气息混杂在充斥着我灵气的石剑上，二人隔空斗起了法术。

虽没有直接相交，这鞭子与剑相接之处却是两股强大的力量。

“竟然比几年前法力精尽了不少，看来你并没有懈怠啊！”

“你休想混淆视听，我从未见过你，又哪里来得几年前。”

我只冷冷看着眼前二人交战的武器，对他所言充耳不闻，若只想凭借言语扰我心神，我奉劝他还是早早罢休，不要浪费口舌了。

而天师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你不信？那你回头看看身后的沈公子，我相信他肯定是记忆犹新啊！”

沈沉书？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转头，正好看到了他因惊讶而和我相对的面孔，眼神里都是沉沉悔恨和对天师的恨之入骨。

怎么会这样？

沈沉书认识天师？

不可能呀！

“念念小心！”

我周身被向后猛得一阵，来不及回头却也知道这家伙使了诈，趁我回头看沈沉书的瞬间将长鞭抽回，我向外释放出的术法直接没了接收地而肆意宣泄，撞击到前方屋门，在损毁一切的情况下反弹回来办成把我同时给击飞了。

我眼看着沈沉书从我身后向我奔了过来，一手拉住我四处摇摆的手腕，另一手绕过我的腰，硬生生抗下了我飞出的力。

而他的身子在这个过程中，一个跨步翻转过来，代替我，背对着天师。

眼眸顺着他跳动的姿态转了过来，看着逐渐放大的鞭子从天而降，也听见了天师越发阴冷邪祟的笑声。

而沈沉书就在此刻侧过头去，一口鲜血在月光下揉成无数份，光影遮蔽，又只剩下黑暗！

“沈沉书！”

他就在我面前不到半步的位置，吐过鲜血的嘴唇鲜艳欲滴，几滴残血更是顺着他纤细的脖颈流入衣衫内，又从衣衫内渗透了出来，在外衫上点缀出一朵朵红梅。

我的记忆好像随着那一朵朵梅花被拽回了某一年冬日，寒冷的冰霜陪着雪中红梅，好像也是这般扎眼...

沈沉书倒在了我怀里，他的额头砸在了我的肩头，很疼，但我相信，他更疼。

我没有试图去喊他，而是直接伸了左手，一掌握住了天师想要收回的鞭子。

冰冷的触感顺着我的五指快速传到了我的臂膀，心脏感知到这份寒冷后猛得一缩，又在下一秒后“砰砰砰！”加快跳动起来！

手指用力，打破了刹那凝结出的寒冰结膜，连带着鞭子也断裂成一节一节。

执着鞭子的天师更是一口鲜血噗了出来，整个人砸在了身后门框上。

我甚至听见了他后脑骨头摔裂的“嗑嗒”声。

他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猛撞而动弹不得，整个人如同嵌在了门上，双臂无意识垂了下去。

他呵呵满口鲜血却还是一直嘴角咧着大笑，头已动弹不得，却还一直用那双吊稍眼扫视着众人。

眼球诡异地上下旋转，声音也模模糊糊、断续响起：“嘿嘿~你当初...要救的...现在...要救...的，一个也没救成...嘿嘿...活该...噗！”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空空如也，那把长长的石剑已跑到了对面天师的胸口，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冷笑着看着我，留给我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我为何就那样丢了剑出去，我不想他说什么？我为什么不想听呢？

我的脑袋突然疼痛难忍，就好像有人在里面不停地晃动，让我的思绪错了位，让我的记忆相颠倒。

我的身子左右摇晃下，沈沉书顺着我的肩膀向下滑了去，明明上一刻我还在挣扎，可下一秒我又顺其自然地把他接了住。

他的如玉面旁真真变得开始透明起来，浑身上下的温度开始流失，他紧闭着的双眼，再也不会眼睫轻颤，这双眼再也不会睁开看看我，这张嘴也不会再轻轻唤出念念，思及此处我心如钝锤，怎么会这样？

我到底是怎么了？

“沈沉书！”

我的喉咙猛得向天际喊出了这三个字，长长一口呼吸尽泻，空洞的双眼映出了八九年前，我曾遗忘了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