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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3.9万

第四十二章 镜子

书名: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字数:3039 更新时间:2024-11-17 04:01:59

这边烟花大开,楼下却突现人间炼狱,一女子一身薄纱,衣袖宽大翩翩,与周遭的棉衣大氅不似一个季节,细看之下,她竟然没有穿鞋!

一双赤足在大街小巷内狂奔不止,直奔着往城外而去,那露出来的玉足此刻被风霜浸染的通红,又被石头碎片磨烂,一步一步皆是踏血而奔。

可若只是如此,倒也只会叹一声可怜,大抵又是谁家的疯子乱跑出了来,转头便可忘了,但这可不同,谁和她撞上了,对上了眼,便喜日变丧日了。

悲惨的尖叫从巷首传至巷尾,我眼尾扫到楼下的骚动时六子已经赶了上来。

“主子,不好了!”

珈兰亦是一惊,想抽身而去,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自是知道他不放心我,便点了点头,示意他我会等他回来。

他冲我轻轻一笑,扭过头快速冲进了夜色里。

我转头看了楼下的情景,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人们四散开来,奔走逃命,后面的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捉人问也没人理,便稀里糊涂的跟着逃命。原是要跟着各人悬挂床头屋檐上的灯笼也都散落在各处,被一人一脚踩了个粉碎。

我一眼望去,那女子已然要奔过烟雨楼下,此刻出手,说不定还能将她捉住,止了这场骚乱。

我双手快速解开了身上的狐毛大氅,往桌子上一放,蹬着窗沿飞身而下。

划过众人奔走逃命的脑袋瓜就直落在那女子即将要奔过来的前方,身子立在那里,每块肌肉已做好了准备。

那女子的脸被发丝覆盖了大半,淡粉色的纱衣七扭八歪,随着冷风在她的身后飘扬着,只差一步她就要与我正对着相遇了,我伸着手,要拽住她胳膊的刹那,整个人僵在原地,人潮汹涌,我却丝毫不能动弹,连眼珠子也转动不了半分,生生地错过了那女子,任着她从我身旁跑过。

周围的人群密密麻麻,没有人在意其中一个停了下来,我立在原地,左右被撞了几十下,其中一个转着头看后面的,直直把我撞了个满怀,我便真如本身石头似的砸向了地面。

“咚!”我的后脑撞在石板路上,嗡嗡的声音在我两耳来回互换,眼前是烛光幻灭的重影。

紧闭上眼等着被众人踩踏的疼痛,可身子却慢慢轻了起来,周围的声音也渐渐离我远去,飒得睁开了眼,发觉人已经飘到了半空中,在一座座瓦片上来回跳动。

我转不了头,看不见是何人带着我飞,可我识得,此路是通往城外的。

我厉声道:“你是谁!为何要带我出城!”

一魅惑的女声在我后脑处传了出来,我耳朵微动,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到了~你就知道了~”

显然不可能再从她的口中套出一星半点,再多说也是白费口舌,自是要省点力气把嘴闭紧。

冷风涔涔,从我面上划过又顺着我的后脑勺漂走,之前磕在地上的疼痛就似一个大瓜被砸出了缝隙,细微的凉风似水不放过每一条痕迹,生生把这瓜沁了个通体冰凉。

我现下有些恨自己怎会脱了那大氅,如此小心呵护着它,倒是苦了自己。

这身后之人跑得极快,也没让我再受长久的苦痛去了,不远处就望见那高高的墙头,烽火狼烟,黑漆漆的烟雾缭绕在上空,定是出了什么难题。

可这些也都不归我管了,身子不惧那高墙锐锋,直接轻跳几步就越了过去,那城墙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何论来拦上一拦。

那女子许久不开口,这最后一句却是把我往那河里扔的时候,“我送到了~你自己下去看看吧。”

这二月的河水可比这冷风还让我头痛,身子还是不能动弹半分,便随着那水浸满了我的衣袖,入了我的口鼻,都使得我像一块大石板沉了进去。

河水纷纷,喝饱了倒也不再灌进去半分,可若让我再喝上几口,那也是不能的,眼前是绿色浮萍乱飞的河底,本应暗流涌动,看不清前方何物,可又恰恰是这样人们想象的河底一条幽径蕴藏在内。

等着我屁股缓缓坠到了那河床上,柔软包裹住我的河水瞬时间化为空气,我手脚本漂浮在半空中,一时之间也砸了下去。

这一砸不知是把穴道砸开了不成,我倒能漫漫悠悠晃起身来,手先扶上自己的脑袋瓜子,那里大约是有些问题了,若不是如此眼前这景象又是从何处而来。

这小径之上无不星星点点,似天上银河映照于此,恍若幻境。左右转了下头,入目不再是什么浮萍杂草反倒那应开在山野烂漫处的鲜花随处可见。

虽是满腹疑问,却也是跟着牵引向内里走了去,层层的幕帘挡得我心烦,几大步上去便都挥了开,眼前乍现一巨大的溜圆镜子。

镜子珍珠雪白,通体耀目,一时间让我无法直视,直接抬了袖口遮了眼,从缝隙里瞟了个一两眼来。

这耀目白光渐渐散去,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粉色柔光,放下遮挡物,却见到这镜子映射出画面来,那里面隐约有人物在动,虽瞧不清楚,但声音却似脑海里自带,如同我坐在说书人的面前,他敲着木头块同我一板一眼的讲述着呢!

我眼跟着脑袋里的故事,仔仔细细往那画面里看了去,眼前模糊迷障渐渐消逝,人儿表情长相栩栩如生,真如同天君观剧,戏耍人间的感觉来。

看得痴了,何时眼角蕴了一滴泪水出来也不知,直到砸在了自己的脚面上,才恍然出戏。

我猛然被一股子力量推了出去,身子不随着自己的想法,退后了好几步,看着那层层幕帘倒退着快速的遮住了那块巨大银镜,直到半分影子也窥探不见,周身遁入河水,此前的温暖全然不见,身子复又不能动弹,在河水里沉沉浮浮,却是慢慢向上飘了去。

“呼”一声,我面上浮了起来,眼前是高远的天空,早已不是黑夜,日头悬在半空上,已然开始西沉,竟过了一晚连带半日了?

我惊诧,怔住之时却听着看不见的岸边上传来阵阵惊呼,没过半刻,不知从哪个地方划来的船只,就把我捞上了岸。

我身子还是硬着的,如石像似的被他们搬回了岸上。

还没等我被放下来,一人从那些个人手里就把我接了过来,说是接不恰当,那样迫切的姿态应称之为“抢”,转不了头,看不见人面,但我依旧清楚,这番作为的人除了他,没别人。

珈兰应是气急了,他自接过我后一言不发,我直板板地立着,那肯定不能抱着我,便像是拿着一块木材一样扛在了肩上。

亏得这些个人都是覃王殿下的家仆,早之前覃王又让人把方圆几里地封起来,才没让个外人看见我与他这副样子。

我不像个人样,他不像个王爷!

可饶是他这般生气了,还是没把我随意就扔了下来,而是安安稳稳的放到了马车内,那马车内舒服得很,此前已被珈兰改装了一番,把那座位都拆除了去,竖着弄了一道榻,上面铺了厚厚一层被褥,里面用熏香烘得暖暖,又好闻又软和。

等把我安安稳稳放好后,他怒声冲着外面道:“栅栏都撤掉,回府!”

想是他第一次这般动用职权,把城郊封锁了个严严实实,任凭是个苍蝇也进出不得。

他撩了帘子,抬腿坐了进来,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他面上泛白,眼底是淡淡的乌青,面颊也有些凹陷下去,我最为钟爱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了细密的青色胡茬。

怎一个晚上不见他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我说不出来话,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企图让他明白我想要问什么,可他自从进了车内,便一眼都不看我,任凭我怎么使眼识,那也不好用啊。

这马车晃晃悠悠回了王府,珈兰从车上的某一处扯了一件衣服,我这一看,这不是我的火狐狸毛大氅吗?可想了就一瞬,整个人就被拢在其内,搬下车去了。不知晓的,远处看到还以为王爷刚得了一批什么好布料呢,这样抱着不撒手。

他保持着他惯有的沉默,送我回了房间,放下我便走了。

我这边还被大氅盖了个严严实实,却是海棠我这个好丫头把我解救了出来。

她见着我的脸那一刻,小脸都皱紧了,眼泪就似不要钱一般往外滚着,一颗一颗砸在我脑门上、鼻头上、唇角上,滑进嘴里,是苦涩的味道。

她几乎要扑在我身上了,声音颤颤巍巍,沙哑不堪,似是喊了几天几夜一样,“小姐,这三天你都去了哪里啊!”

我本人才是真的吃了一惊,这不是第二天午后?而是,三日之后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