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娟走了以后，林海生想了很久，该怎么把这张银行卡不露声色地给林翔。他明白林翔一旦知道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赞助给他的二十万，以林海生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接受这笔钱。

林海生想到了田健健。据他了解，这个小伙子办事挺靠谱，他还是一名大学生。如果把这笔钱交给他，让他用这笔钱去购买养鸡厂需要的设备，不就得了么？

林海生听林翔说过，田健健主要负责营销这一块，他应该有销售头脑，不会瞎花掉这笔钱。可怜的林海生，病在床上，还得操心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林翔回来的时候，林海生没有告诉他王美娟来过。但是林海生看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想必村里知晓的人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爹，那个女人是不是来过？”林翔呆呆地站在房间门口说，“她来干什么？我们不需要她的施舍。为什么留下她送来的东西？”

林翔指着那好几提麦乳精和奶粉等营养品，涨红了脸。他的眼睛瞪得很圆，嘶吼着说：“叫她滚，以后不要再踏进这个家门。以为这是菜园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吗？”

“翔子，你别生气！”林海生一着急就咳，他此时又狂咳不止，表情难受着说，“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她生了你。”

“生我不养我，还不如不生我。我不会认她的，爹，你不要再说了。我给你倒杯水。”林翔小心地拍拍林海生的背部。父亲的背部几乎只剩下骨头，拍过去就像拍在石头上一样。

林海生咳得难受，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他靠在床头靠背上，怔怔地发呆。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他的苦痛能向谁诉说？人生就是这样，一边遭遇着各种不幸，一边还得笑着活下去。

林海生本来想让田健健来拿这笔钱，但他不打算骗林翔。他把林翔叫到跟前，把卡递给他。“这是你娘下午送过来的银行卡，里面有20万。你自己处理，扔了也好用了也好，不管我的事了。”说完，他便侧过身躯躺下了。

屋里陷入了一片沉寂，老式座钟在堂屋的条台上敲响了七下。林翔冷笑了一下，他把卡随意一丢，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这算是收买吗？他说过不会原谅她，他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这些天，柳如花为这件事愁得日渐消瘦，下巴瘦成了锤子。她东奔西跑，到处筹款，也到处碰壁。每次她从外头回到养鸡厂，落寞失望，盯着文件发呆。

林翔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在某一刻有那么一点点动摇，干脆把那张卡给柳如花。可是，羞耻心袭来，让他觉着自己在食嗟来之食。不，他绝不能这样做！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心爱的人。

他突然有个主意，要不让村民们集资，每户家庭都能成为养鸡厂的股东。这样，资金有了，而且能迅速地买到一批自动化设备，提高生产效率。

当林翔把这个想法告诉柳如花的时候，俩人一拍即合。愿望是美好的，可是又有多少村民们买账呢？林翔的心里打起了鼓。

柳如花回家后把这个想法跟公公吴大壮商量，看他能不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吴大壮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半晌没有说话。

“这可是关系到咱村村民的利益，只要涉及到利益，就会有分歧。”吴大壮吐了一口烟雾，幽幽地说，“我觉得这不是一种良策。让我想想。”

吴大壮腾云驾雾，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忽然，他把大腿一拍，眉飞色舞地对柳如花说：“前些天，我去镇上开会，听一个朋友说，上面的领导有意扶持乡镇企业，只是现在红头文件还没有下来。”

柳如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眼睛里闪着绿光。她说：“爹，那你赶紧帮我打听打听，厂里急需资金，如果政府有扶持，那再好不过了。”

周末的时候，吴大壮就约上他的那位政府朋友秦一水。秦一水是镇政府副书记，他住在政府家属院里。吴大壮拎着一提酒，去了他家。正好他们夫妻俩在家。

为了避人闲话，他特地买的是普通民众喝的白酒，准备作为私交跟秦一水喝上两杯。秦一水笑容满面地把吴大壮迎进屋里。

秦一水的爱人忙进厨房给他们炒了两盘下酒菜，温和地笑着说：“你俩好好叙叙，我不凑热闹了啊，有事叫我。”自己到一边去给上小学的外孙织毛衣去了。

吴大壮打开自己带来的白酒，一人斟了一杯，他先干了一杯，咕噜一声一下咽到了肚里。他咂巴了一下嘴，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这酒的味道还可以啊！一水，我再敬你一杯，咱俩难得聚聚，怎么说也要喝个高兴。”

“来来来，喝，都是外人，没有那么多套路。”秦一水端起酒杯，吆喝着。

三杯酒下肚以后，吴大壮从脸红到脖子根，感觉到脑袋开始有点晕乎。秦一水说：“咱们今天只聊感情，不聊工作。来，大壮，为我们四十多年的同窗情干杯！”

“想当初，上初中的那会儿，你还是一个愣头青，个子不高，整天打架被请进老师办公室的人，没想到如今成了政府副书记。”吴大壮喝着喝着聊起了当年。

“那时候，你记得我跟你打过一架，你去办公室告我的状。”秦一水笑着说，“我不服气，冲着你呲牙咧嘴，你竟然吓得往老师办公室跑。”

“记得记得。哎呀不打不相识，你看我们的友谊还最深厚呢！”吴大壮打了一个嗝，从嘴里喷出酒气。他给他们俩又斟满了一杯：“来继续喝，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不知不觉喝得面红耳赤，吴大壮脑袋里还是十分清醒的，他依然记得此次来的目的。“一水，你说国家扶持拨款给乡镇企业，有没有这回事？”

“肯定是真的，文件马上就下来，市政府的人提前透露给我的消息。如果符合条件的企业都可以申请。”秦一水斩钉截铁地说。

“你这样说，我就有底了。我儿媳妇的厂子，她想申请这个扶持资金。”吴大壮眼神迷离地说，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你别说，你儿媳妇真的挺有本事的，其它的各村都羡慕着你们村呢！加油干，吴大壮咱们镇会越来越好的。”

那天下午，他在秦一水家里躺了一下午，晚上才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