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讨司大部分将领都能想到，皇上会有召招讨司回京的旨意，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旨意会这么快来到。

赵大均接到旨意之后，心情并不轻松，甚至还有种隐约的抗拒。

要是在之前被召回去，他还觉意气风发，是带着平乱大捷而返。

但现在……

招讨司判官都不知所踪，还有一部分绣衣使，他实在没有回去领功的意思。

然而，招讨司不能抗旨不遵，他只能留一部分人手在这里，继续搜索魏戈和柳得言等人的下落。

赵大均刚刚做下这决定，不想裴定却来了，是由其侄子裴前推着过来的。

看到裴定叔侄，赵大均心里是有所愧疚的。

裴定为招讨司出谋划策，使招讨司所向披靡，最后却被招讨司中的士兵所伤，差点就没了性命；

还有裴前这个年轻人，孤身一人蛰伏在石皋营帐中，给招讨司提供了最为重要的情报。

若没有裴定叔侄，这一场动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定。

但现在，军中朝中却有了种种针对裴家的传言。

赵大均不傻，他还是宫中左翊卫的士兵，自然知道在这样的传言下面，是各种势力的倾轧斗争。

他不知道裴家为何会卷入其中，但是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当真十分喜欢裴定叔侄。

相比之下，他对另外一个同样在江南道动乱中立下赫赫功劳的人，就是一种寻常心态了。

明明，叶雍比裴定更年轻，还亲自枭首石皋，是要比裴定更为瞩目的，但是他只觉得其很了不起，旁的便没有了。

只能说，人合人缘，这十分玄妙。

因此，此刻见到裴定叔侄，他心情不觉舒缓了一些，语气和煦地询问他们的来意。

“赵大人，皇上旨意已经到来了，您……打算什么时间返回京兆呢？”裴定这样问道。

“我意三日后就启程，裴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吗？”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赵大均也颇知裴定的为人，最是沉稳淡定不过的，这会儿旨意刚才，就来问返程事宜了，这不像其会做的事情。

听到三天后回京，裴定似乎并不意外，至于他身后的裴前，向来是面无表情的。

这一瞬间，赵大均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说话，怎么这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呢？

此时，裴定说话了：“赵大人，下官想留下来，继续寻找魏大人他们。”

留下来，是裴定深思熟虑的决定，此事必须要提前向赵大均禀告。

赵大均闻言，却沉默了。

裴定提出留下来，他当然感到意外，但是转念一想，这的确是裴定会做的事情。

按照赵大均自己的意愿，也希望裴定能够留下来，有人继续寻找魏戈等人，当然最好。

然而……

赵大均叹了一口气，隐晦地说道：“裴大人，旁人尚且好说，你们……是要跟着本官返回京兆的。”

裴定抬眼看着赵大均，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却没有说话。

赵大均话语中，分明有其他意思。

不是赵大均自己不愿意他留下来，而是有别的人不允许他留下来。

别的人是谁呢，已经很明显了。

赵大均在收到旨意的同时，必定还收到了密旨之类的，其中内容有必须让他回去之类？

不然，他想不到赵大均拒绝的理由。

见到裴定没有询问，赵大均心知其已想明白了原因，不由得难受起来。

他想起了随同旨意一起而来的口谕，皇上令他一定要带叶雍和裴定回去，他们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京兆的局势最为重要，裹挟着江南道局势的走向，君有令，臣不得不遵。

“放心吧，我会留下招讨司继续搜寻的，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赵大均保证道。

魏戈是他的得力助手，他一定不会放弃寻找他们的。

他像，裴定想想留下来的原因，必定也是为了寻找柳得言。

然而，裴定却道：“大人，下官之所以想继续留下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寻找魏大人他们……赵大人，绣衣使遭伏杀的真相，尚未查出来，若返回京兆之后，怕是更艰难了。”

赵大均肃了肃神色，问道：“裴大人，你这是何意？”

裴定神色凝重，脸上的苍白更显一分：“赵大人，原本他们是去查各州府粮草情况的，却遭遇道伏杀，此事还牵涉到厉平太后，现在一切都没有查出来，就要返回京兆了，下官……实在心有不甘。”

绣衣使之所以遭遇到伏杀，明显是有人不想他们继续查下去。

至于牵涉到厉平太后，不过是栽赃嫁祸而已。

如今旨意下来，一切就戛然而止。

哪怕找到魏戈等人，先前伏杀的真相也被湮没了。

他想留下来想继续搜索魏戈等人的下落，继续追查各州府粮草的情况，继续追查伏杀绣衣使的凶手……

若是回了京兆，还能查出来吗？

赵大均苦笑了一下，道：“这些，本官何尝不知？”

然而，那些手尾扫得太干净，最后落到了一个已经宾天的厉平太后身上。

这让他怎么查？纵然有种种疑点，也只能停下来，先行回京。

旨意难违，不得不如此。

相比赵大均裴定的苦涩，叶雍就轻松多了，甚至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招讨司还没有查到什么，但魏戈等人的失踪，始终是个隐患。

是的，就连叶雍都不知道魏戈他们去了哪里。

明明叶家暗卫是在追杀着他们的，然而因为雨夜难行，又因为叶家要暗中布置厉平太后的证据。

就这么一晃眼间，魏戈他们就消失在密林了，随后叶家暗卫发现是在悬崖边上，疑心他们是不是慌不择路掉落生涯了。

总之，魏戈他们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他担心的是，招讨司会因此留下来，继续查探先前各州府兵曹粮草的事情。

招讨司并不可怕，他忌惮的是裴定。

在与裴定的几次交手中，叶雍总有种被钳制的感觉，非常不痛快。

这一次，就算他枭首了石皋，那种得意快感也没有持续太久。

幸好，现在终于要返回京兆了。

哪怕京兆有种种波谲云诡，有老祖和祖父在我，他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