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关江边城。

小雅走进房间时，床上的人还睡得正熟，她笑了笑走过去细声道：“小姐，该起床了。”

楚楚被吵醒，惺忪着睡眼，看向床头的时钟，嘟囔说：“才七点啊。”

小雅无奈，“小姐，你忘了今天是去试礼服的日子吗？明天就是你的生辰宴了啊。”

楚楚揉揉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光着脚就往浴室走，小雅见状连忙拿起地上的拖鞋追过去，“小姐，你又不穿鞋，浴室可没铺地毯，滑倒了怎么办？”

楚楚边刷牙边低头把鞋穿上，脑子逐渐清明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明天就是她的十八岁生日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她要和卫齐见面了。

阔别十年，不知道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来自原主陶楚楚在生辰宴上对卫齐的记忆依稀能记得，但那张印象中惊艳了岁月了脸早已在脑海里模糊。

“小姐，小姐？”小雅看着傻愣愣盯着镜子的少女，哭笑不得，“你再刷下去牙龈破了怎么办？”

楚楚回过神，把嘴里的泡沫吐出去，漱了口水，刷完牙洗完脸之后楚楚才换上绣花长裙，外面套了一件天蓝色毛领外套，才走下楼用早餐。

礼服订做了三套，还有各种首饰，头饰，楚楚乘车来到关江最大的百货商场，车子停在门口时，早已等候多时的礼服店老板就迎上来。

“陶小姐，您来啦。”

楚楚斜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恩一声，在几个店员的簇拥下走进商场大门。

她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穿着一身笔挺的军绿色军装的男人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男人面白如玉，五官精致之中带着冰冷，唯独注视着少女的黑色眼眸中流淌着淡淡温度。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商场大门，他才收回目光，但却没有让司机开车离开。

坐在前面的司机犹豫道：“督军……”

“安静。”卫齐一个眼神都没有递给司机，薄唇轻吐出这两个字后，就静静地看着前方，眸光平淡。

十年了，当初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小姑娘现在长成了翩翩少女，他做到了当初对她的承诺，也如她所说的一般变得很厉害，厉害到足以可以在这乱世之中护住她，给她最好的。

他本可以大大方方地和她见面，但到了关江边城，这个养育她的故土，离她最近的地方，却突然胆怯起来。

她……还记得他吗？

过了一会儿，卫齐还在走着神时，楚楚已经从商场里走出来，小雅跟在她身后，提着大包小袋。

卫齐在她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坐直了身体，见少女坐上车离开，便吩咐司机道：“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点头，转动方向盘就跟了上去。

楚楚在车开了一会儿后就发现后面有车在跟着她，她蹙眉看向后视镜，距离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楚车里坐着什么人。

在她家老爹跟其他几个权势中心的人争夺总司令的位置时，这种跟踪暗杀就数不胜数，但自从老爹通过千难万阻成功上位后，整治了所有敌对势力，就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如今时隔多年，又面临如此境地，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生起了些许兴味。

枯燥安稳的日子过多了，难免怀念以前的打打杀杀。

楚楚让司机老王在前面的巷口把车开进去，老王虽然不解小姐此举的用意，但他没有多嘴，按照楚楚的吩咐就转向把车开进了巷口。

车在巷口深处停下来，楚楚让小雅和司机别动，自己一个人下车就从另一条路绕出了小巷，来到进来时的巷口。

果不其然，跟着她的那辆车停在了巷口。

雪铁龙，自家老爹都开不起的车。

楚楚挑了挑眉，推翻了先前的怀疑，那些敌对势力早已苟延残喘多时，可没有这么大的财力和权势开这种车。

既然不是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楚楚就迈步走到车门口，敲了敲后车门，里面被车窗遮挡住上半张脸的人身形未动，似乎对于被跟踪的正主找上门这件事丝毫不慌。

让楚楚格外注意的是他军装肩章上的国徽和银星，她心里有了预感。

下一刻车门打开，里面的人露出真容，是一张足以令人屏息的俊美容颜，冷峻沉稳。

楚楚愣了一秒就环起胸低头看着男人，横眉轻斥：“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卫齐凝视着少女的脸庞，从眉毛，眼睛，鼻子再到嘴唇，目光深沉眷恋。

楚楚被他沉默而直白的目光激怒，恼道，“你看什么看？问你话呢，知不知道我是谁？”

卫齐轻轻颔首，声音低醇：“知道。”

“那你还敢无视我的话。”楚楚见男人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你再看我信不信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司机听了这话，下意识呵斥道：“放肆，胆敢对我们督军不敬？”

楚楚冷哼一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被吓住，而是不紧不慢道：“管你是督军还是军督，在关江就得听我陶楚楚的，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这位督军明白吧？”

司机还要说什么，卫齐摆手，终于肯收回自己直白得仿佛要把少女吃干抹净的目光，转而温温和和对她说：“方才觉得陶姐姐面熟，所以多看了两眼，如有冒犯，请多见谅。在下是来为陶小姐庆生的宾客，沪北督军卫齐，陶小姐可有……印象？”

楚楚撇撇嘴：“我又不认识你，哪里会有印象，既然是客人，那这次我就不追究了。”

说完转身就走。

卫齐听见她的那句‘我又不认识你’眼眸黯淡了下去，她……果真不记得他了。

“督军？”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

卫齐掩下眸底的异常，淡淡吩咐：“回使馆。”

另一边，回到家的楚楚在小雅的监督下做了全身护理，连指甲缝儿都不放过的那种，终于弄完大大小小的事宜后，她才浑身一软瘫在床上，像死鱼一般，一动不动了。

陶北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楚楚，他失笑道：“楚楚这是怎么了”

楚楚懒懒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陶北：“还能怎么，累的呗，一个生辰宴被你们搞那么复杂，特别是今年。”

陶北笑道：“今年可与往年的不一样，是楚楚成年的日子啊。”

“那又怎么样？”

陶北揉揉楚楚的脑袋，低眸语气不明道：“这代表着你有了为陶家兴荣作出贡献的责任，楚楚，此次前来庆贺的宾客，大多是来自各地的青年才俊，身后都站着实力雄厚的家族，父亲有意为你选其中一位作为夫婿。”

楚楚一愣，她坐直身子，不悦道：“都什么年代了，爹爹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我喜欢谁就嫁谁。”

陶北看着面前面容娇艳如花的少女，心情复杂，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楚楚能嫁给真心喜欢也真心喜欢她的人，不要像他一样与一个并不相爱的女人共枕，终生相敬如宾。

可是父亲会允许楚楚在联姻大事上任由自己的性子来吗？即便她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好，楚楚喜欢谁就嫁谁，今天也很晚了，早些休息，明天可还有得你累的。”陶北说着站起来，揉揉楚楚的脑袋，“晚安。”

楚楚整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低声嘟囔，“我不是小孩子，大哥你别老揉我头发呀。”

陶北恶作剧似地又伸手揉了一把，惹得少女怒视着自己，才笑着转身扣上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