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桑坐在地上，仰着头。

黑影玄清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没有声响。

妫桑呆了一会儿，仿佛出了一口郁气，轻松了不少，可随即却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面上表情不断变化，五官也有些扭曲。

怎么可能……

刚才崩溃的毫无仪态的坐在地上，大哭大喊的像是个七岁小娃的人，是她吗？是她堂堂大夏长公主殿下吗？

妫桑抬手顺了口气，又抬起眼来看了下玄清，看不清楚玄清的面容，可妫桑能够料想得到玄清必然对方才的她觉得陌生。

如果玄清还没有死的话，按照妫桑的习惯，这一刻已经让人把玄清灭口了。

而妫桑的第一反应确实是这个，在杀意迸发出来的那一刻，玄清随即回过神来，看向妫桑，在发现妫桑带着杀意的冰冷的目光的时候，条件反射的释放出黑雾，冰冷的黑雾比起妫桑那凝聚不成实质的杀意而言，更具有杀伤力。

妫桑反应过来之后，很快便收敛了身上的杀意，可下一刻却被扑面而来的黑雾侵蚀，顿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本就跪坐在地上的妫桑更是直接扑在了地面上，两手撑着地，脸色煞白，地上一片血迹。

玄清顿在原地，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持续很长时间的安静。

妫桑不知道是愣住了还是什么，出奇的竟然没有对自己的受伤大发雷霆。

玄清也没了之前的煞气。

“你要怎么样？”妫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他要怎样？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妫桑一个人困惑。

玄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样。

杀了妫桑吗？

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早就动手了，哪还用等到今天。

可对妫桑，他有着满腔的怨气和恨意，他更加不愿意放过她！

折磨她，这是他这些天待在妫桑身边的目的，所以明明知道自己接近妫桑会让她身体日渐虚弱下去，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似乎只有在折磨妫桑，看她痛苦的时候，他才会感到一丝的快意，才会觉得心里的痛恨和怨气减少了一丝。

而现在……

他分明重伤了妫桑，可却因为方才妫桑的那一番话心潮翻涌起来。方才的还击不过是条件反射的举动，所以又在看见她伏在地上吐了血的时候，心里一动。

可此刻，玄清对于弄清楚自己的目的，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更加想要知道的是，妫桑刚才失控的那一刹那，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要杀了我报仇吗？因为我没有回应你的喜欢，还是因为我害死了你，对你的死无动于衷？”比起刚才的失控，现在的妫桑显得冷静多了。

而妫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却都说中了。

“那，如果本宫说，本宫现在后悔了……”顿了顿，喉咙里还有泛着铁锈味的鲜血，妫桑轻轻咳了咳，随即似有些艰难的开口：“本宫……”

“在你死了之后才发现……”

对于妫桑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玄清若有所觉。

玄清心跳的有些快。即便现在的他，没有心。

“在你死了之后才发现……本宫……本宫……心……”

闭了闭眼睛，妫桑的骄傲终于败给了内心的煎熬，声音轻缓，吐出了几个字，“本宫心悦你……”

“若是这样，你……要怎么做……”

直到说出这句话，妫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复活玄清的任务，究竟是怎么来的了。也终于知道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那份执念究竟是什么了。

然而奇怪的是，在妫桑的认知里，喜欢上一位奴才，是一件极其丢身份的事情，可是，这一刻的妫桑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什么丢人，反而是觉得有些可笑。

为自己的迟钝和愚蠢。

早在自己不间断的做着关于玄清的噩梦的时候，她就该察觉到这一点的。甚至在此之前，在她反常的对玄清多了一丝对其他奴才不具有的信任和关心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察觉的。可是，人们口中的睿智聪慧的大夏王朝长公主殿下，却毫无所觉，甚至，亲手害死了玄清。

妫桑承认自己算是个无情的人，高高在上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总觉得自己聪慧过人，就连她的皇弟当今的圣上也斗不过他，这世间自然是没有一个男儿能够配得上她的。

可直到现在，妫桑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万能的，也并不是那样的强大与高高在上。

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玄清的时候，她自觉的把喜欢的那个人拉到了和她同一位置与高度上，甚至，可能更高。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三净走了之后，玄清来者不善，却依旧把三净给她的护身符转身丢了出去，明知道，这样做自己可能会有危险，却依旧这么做了。

现在想来，不过是不知何时把这人看重了，在意起了这人的想法。

而于玄清来说，心悦……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两个字会从长公主殿下的口中吐出来。

长公主殿下心悦他？

若是以前有人对他说了这话，他只会心脏剧烈的跳动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咎责那人犯了凤威。

但是现在说出这话的却是妫桑本人。

再想起方才妫桑的失控，似乎又是一个强力的佐证。

“你会怎么做？”等不到回答的妫桑依旧强势，似乎一定要知道玄清的答案，追问道。

被包裹在黑色雾气中的玄清的面容依旧看不清，妫桑也推测不出玄清的答案。

妫桑似乎知道玄清可能并不信她，张口，吸了口气，开了口，放下了所谓的脸面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平静的陈述着：“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

“如果料到有这一天的话，我就不会让你去送死。”

“你死了之后，我不断的做噩梦，我以为是你的鬼魂缠着我，让我不能入睡，甚至想要将你的遗物一把火烧了。”而上一世，她确实这么做了，甚至还摔碎了玄清附身的玉佩。

“我很自私，也很让人讨厌，从前向父皇求娶我的人，皆是看中了本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