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中，禀退了下人，妫桑抿了口羊奶茶，见三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妫桑淡淡开口：“公主府的茶不合口味？”

“出家人忌讳荤腥。”三净声音温润，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哪来的……”妫桑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藐了眼手中的羊奶茶。

皱眉似是不悦，放下杯盏，开口：“本公主怎么记得，大名鼎鼎的道济禅师曾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阿弥陀佛，此话还有半句。”

“什么？”妫桑问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怎么？为何他例外？”

“一切众生，都有佛性，在凡不减，在圣不增。道济禅师吃了两只死鸽可以吐出两只活鸽来，三净没有如此修为，要教化众生，不依教奉行则失信于世人，故饮酒食肉不可学。”

“一堆大道理，也未见你们渡化了多少人。”

三净倏尔一笑，摇头，“公主不正是？”

“你是第一个敢顶撞本宫的人。”换成是别人，听到妫桑这话估计早就扑簌跪了一地。

可三净面上未见惧色，妫桑也没见怒容。

“别人不敢，是因为恐惧，恐惧是因为肉眼所见威吓。三净不惧，因为三净看公主用的是心，而非肉眼所见的表象。”

“有意思。那你说说，你看见的本宫是什么样子的？”

“爱惜颜面，争强好胜，顽劣。”

妫桑顿了一下，冷哼一声，“倒全是缺点。”

“事有两面，公主的这些缺点，并非罪大恶极，三净所见，皆是可怜。”

“可怜？”

“阳面，公主心有丘壑，足智多谋，不输男儿。”

“哼。”妫桑冷笑，“这些自然不用你说。”

三净失笑，淡然出尘。

从样貌来看，妫桑确实认为三净生的俊朗，即便是现在看起来像是而立之年，也无碍于样貌的俊朗端正。

妫桑倒是对三净和她母后的事情来了些兴趣，“你出家可是因为母后进了宫？”

三净一怔，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低声开口：“三净一生无能。”

“无能？你可是高僧，就连本宫邀请你都要费一番力气。”妫桑嘲笑三净，觉得这人十分虚伪。

“自以为是，不明不白，是为愚人。”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是为懦夫。”

“不敢相见，剃度出家，是为无能。”

三净苦笑着。

妫桑皱眉，“母后与父皇虽说不是亲密无间，可也相敬如宾，伉俪情深，父皇染上恶疾的时候，母亲衣不解带的在床榻前照顾父皇，病重弥留之际，父皇亲自交代要两人合葬。本宫所见母后这一生虽未如同你所说那样有活泼的时候，但是却也未见整日愁眉苦脸。也与父皇觥筹交错恩爱欢好过。本宫认为，想不开又放不下的只有你一人而已。母后若是在世，定然也不想见你。”

三净闭上眼睛，“阿弥陀佛。”

妫桑瞧着有些可怜，以为放不下的早已经在等待中学会了放手，那个出了家的、以为放得下的人，却还在时刻拷问自己。而最可怕的是，放得下的人死了，放不下的人还活着。

转念，妫桑突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