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在脖子上的黑雾，仿佛断了线似的，失去力量的支持，妫桑也终于得以呼吸。

守夜的侍女听到妫桑的话，顿时一个激灵，走到里间的屏风前，想听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长公主殿下？”

妫桑满肚子都是火气，带着怒意说了一句：“你退下。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进来。”

“是。”知道长公主殿下身边有很多的暗卫，侍女以为是有急事商量，没敢多问，退了下去。

而原本怀揣着无限恶意的鬼魂，却在妫桑开口的那一刹那，僵在了原地。如果能够看见黑雾下的那张脸的话，就会清晰的发现，玄清的目光是带着惊恐与不安的，可这惊恐与不安不过维持了短暂的时间，紧接着，缓缓的被恨意取代。

玄清作祟加害妫桑的时候，自己心里疼痛难忍的同时，却有着一种奇怪的快意，就像是你不爱我可以，我便要折磨得你万分痛苦，一起痛苦这才平衡。

可是，这一切是建立在玄清以为妫桑不知道他的存在的前提下。

玄清骨子里头还残留着给妫桑当亲卫时候的那种条件反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当着妫桑的面去伤害她。对妫桑的敬畏感和怕她不喜欢自己抛弃自己的感觉，即便是在玄清死后，都对他影响甚深。

刚才突然被妫桑揭穿，而确认了妫桑的目光确实是看向自己的，玄清突然六神无主起来。脑袋里面第一时间考虑的是，长公主知道自己在害她，她会怎么想？会不会把他赶出亲卫队？这样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是随即他便意识到，即便是他没有做这些事情，即便是死之前忠心耿耿为她卖命，她也从未对他青眼相加，而且他现在已经死了，亲卫队长也已经不是他了。更重要的是，长公主对他这么冷血、这么不屑一顾，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顾虑她的看法呢？

难道活着的时候为她卖命、甚至付出一切还不够吗？死了还要担心她喜不喜欢他、会不会更加讨厌他吗？

她那样的人，就连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同胞亲弟弟的皇位都会觊觎，自己又算什么？不过是公主府的一个家奴，说好听点是长公主府的亲卫队长说难听点，只不过是公主府养的一条必须要听话摇着尾巴去讨主人欢喜的狗而已！

厌恶了又怎么样？反正她永远也不会喜欢自己……

怀揣着这种类似于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玄清恢复了镇静，目光冰冷的盯着有些愤怒，但神态话语都依旧高高在上的妫桑。

“聋了？”妫桑双手环胸，同样目光冰冷，似乎在和玄清较劲一样。

玄清不说话，身上的黑雾有些波动。

“不是聋了，那肯定哑巴了？”妫桑心里头憋着活，话语也格外的冲：“玄清，你以为你变成鬼魂就可以骑在本宫头上了？”

玄清依旧不说话。

以前的玄清哪敢如此！以前的玄清虽然沉默寡言，显得有些冷冷清清，但是对于妫桑的话，从不敢忽略，妫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下的每一个命令都务求做到最好。

再对比现在的装聋作哑的玄清，妫桑气的把身后的玉枕捞起来，冲着那团黑雾砸了过去。

玉枕轻轻松松的穿过了床边的人形黑雾，砸在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玉碎的声音，玉枕在地上，不知道摔成了多少块。

玉器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格外清脆，在寂静的黑夜中，也格外的突兀。

外间似乎又要有动静，妫桑大喊一声：“任何人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进来！”

外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妫桑扭头盯着黑雾包裹的玄清，摔了一个玉枕之后，火气稍微散了一点，上下打量了一眼玄清，随即讥诮的开口说道：“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

玄清依旧没有说话，可是黑夜中，那摇晃的微弱的烛火光晕下，玄清的眸子冰冷的像是十二月的凛冬，而更加明显的表现是，身上的黑雾波动更大了些，似乎有向着妫桑扑过去的趋势。

不过最终，玄清身上的黑雾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缠绕在妫桑的身上，而是始终环绕在玄清四周。

幽冷的像是蚀骨的咒怨般的声音出现在寝殿中，玄清说了变成鬼魂之后的第一句话，“拜长公主所赐。”

声音和以前的玄清的声音有七分相似，剩下的三分一分不同在没了感情，一分不同在多了冷意，剩下一分，则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