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如此，风秀林还是在一刹那之间紧紧抿唇。

【“阿秀，你年纪小，所以，不论你的心里出现了什么你控制不了的想法，都是难免的。没有人会因此怪罪于你，只是，想法是一回事，做法又是另外一回事，万万不可因为一时的情感而做出不理智也不合乎情理的事情。”】

这句话需要慢慢揣摩，可是当风秀林仔细揣摩猜出张月鹿的意思之后，风秀林现在有些冷冽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知道了？

所以，他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也可以出现这种想法，但是，必须要藏在自己的心里，不能够作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阿秀的神态变化虽然很细微，但是却并没有瞒得过张月鹿的眼睛。

是了，没错了。

确定了之后，张月鹿越发的头疼。

“阿秀，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既然已经被知道了，那么，还需要说些什么……

绿衫小姑娘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望着白衣公子，字若千斤一般，始终不愿张口。

张月鹿叹口气，站了起来，道，“武林多才俊，今年盟主府也招收的一批天资优异的少年，彦枢那里有一份花名册，你若感兴趣便去翻翻看，若有喜欢的，风叔那边我来说。明年阿秀也十六了，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了，总归不能留你一辈子。”

风秀林站在原地，听得张月鹿的话，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阵发凉，那种冷意，比起修炼寒幼功时还要更加让人觉得冰冷蚀骨。

幼粉色的唇微张，开口吐出了第一句话，“大少爷要我出府？”

阿秀的声音很小，带着疑问，却又像是有了答案，更多的是淡淡的陈述。

张月鹿知道自己这么说很残忍，可，人到底都是自私的，张瑛和阿秀，孰轻孰重，很容易得出结果。

他见过不少陪嫁丫头踩着主子扶正的例子，虽然相信阿秀性子单纯，可难免有朝一日不会因爱生恨生妒，对小瑛做出什么。

况且，十五岁，已经是可以婚嫁的年纪了。这个世界对嫁的晚的姑娘没有恶意，可嫁的早总归是好的，大多数姑娘也都会选择在十五六岁最美的豆蔻年华出嫁。

若她愿意，有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供她挑选，也算是补偿吧。

看着近在咫尺却沉默着的张月鹿，绿衫小姑娘有些茫然的抬起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越来越用力的按住，可即便这么做也无济于事，很闷，很难受。

看见小姑娘的动作，张月鹿有些不忍，阿秀，那个懵懂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应该不懂那么多吧？只是跟着自己的心意行事，所以就下意识的捂住自己心口的表现，是否可以解释为“伤心”？

张月鹿放缓了声音，开口道：“并非是这个意思，你若不愿也可以继续留在盟主府，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不可能的事情上花费心思，也免得自伤。”

不可能的事情？

风秀林想起，她得知洗雪竟对无忧动情的时候，她也是惊诧，虽不动声色，却难免觉得不敢置信，因为，她无法想象的本是师徒的关系为何会变化为另外一种感情！

而今，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有些理解洗雪，也有些理解“情”这个字。

“大少爷，您喜欢雷小姐吗？”风秀林这会儿依旧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失态。

张月鹿不知道为什么风秀林突然这么问，随即也考量了一下这个问题，最终得出来的答案却是：“也许吧。”

也许吧？

这也许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张月鹿对雷颖儿的感情还不像上一世那么深，可也许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即便是对雷颖儿的感情只是“也许吧”，张月鹿今日依旧和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

“第一次和大小姐在铸剑山庄见雷小姐时，雷傲公子正在桃树林下给雷小姐头上戴花，那日，雷小姐梳的是盘发。”

风秀林突然转变了话锋，张月鹿察觉到风秀林话语之中的重点是——“盘发”？

“盘发？”

“也就是妇人发髻。”小姑娘的声音还很稚嫩，带着一丝绵软，却用淡淡的语气对眼前的高大男子解释了一句。

妇人发髻？

张月鹿的神色有了变化。

开弓没有回头箭，风秀林却接着开口说道：“二人虽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雷公子的目光似乎在附近打量了一眼。”

“像是……”

“不想让别人看见。”

这些话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换成其他人，大抵是不信的。

张月鹿目光落在风秀林身上良久。

绿衫小姑娘同样看着张月鹿，不知过了多久，绿衫小姑娘扯了扯唇角，“大少爷提的事情，可否容阿秀缓缓，阿秀想等父亲回来。”

那个时候，铸剑山庄已经撕开了假脸皮，露出了真面目。

等到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她再离开也不迟。

不过，好歹她也知道上一世尘封这一世破土的东西，既然，上一世她不愿意留下，这一世张月鹿不想让她留下，她便按照原来的轨迹在三年后再建寒幼宫，届时若还能再收洗雪为徒，她应当能够理解洗雪了。

只是也不知为何，想到她在那冷冰冰空荡寂静的寒幼宫度过的五十载，想起宫中的寒冰冷玉凉风，她竟觉得心头发冷起来，恨不得蜷缩在一起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去想。

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却变得困难了起来。

怕心思细腻的张月鹿看出异样，风秀林没再多待，没等他的回答，直接走出了张月鹿的书房。

张月鹿在书房里站了片刻，随即目光渐渐的沉了起来，不复方才说话时的温柔，有些冰冷的带着命令的声音传来，“纪峰！”

“大少爷。”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张月鹿所在的书房里。

“查查雷颖儿。”

“是！”

“尽快给我结果！”

“是！”

很快那个身影消失在书房。

张月鹿的脑海中却不时出现风秀林方才说话的样子，闪过一抹困惑。